此刻站在他面前,丝毫没有了从前的畏畏缩缩,反而自信昂扬,光彩夺目,什么时候,她开始长大了?他拧眉,面色微沉,“你是在怪我以前对你的忽视?”宋拾音看他的表情,顿了顿,矜持的笑容也慢慢收敛,看来,不跟宋呈郢讲清楚,他是不会签这份协议的。她语气平静,“宋大人,你知道,宋拾音是如何多病多灾地活到十六岁的吗?”宋呈郢怔了怔。多病多灾……宋拾音出来前开启了个人背景查询,花了重金看到了前身小时候的事情,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脏有点抽抽。她叹了口气,开始说道:“宋拾音从出生开始,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人,三岁之前,她还生活在祖母那里,受到祖母的庇佑,三岁时,宋拾音不懂事,打翻了祖母一盏琉璃盏,那是姑母千里迢迢送来的宝物,祖母很生气地责罚了她,她不过是个三岁的小孩,什么都不懂就被丢进了黑乎乎的祠堂。”……那时候的小宋拾音什么都不懂,她被丢进祠堂的时候,还是白天,祠堂还亮堂着,她哭着喊着,求外头的人放她出去,她要见祖母,但没人搭理她。她哭累了,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部暗了下来,祠堂内伸手不见五指,小宋拾音好害怕,哭着爬起来找祖母,她摸呀摸的,想摸出去,路上不知道磕碰到了什么东西,她被绊倒了好几次,终于摸到了雕像,她抬头看去,一尊青面獠牙的面然大士正恶狠狠地瞪着她。小宋拾音吓坏了,当场大哭起来,当天晚上她就发起高烧,差点没将她烧毁,自此之后,她的身体就落下了病根,变得体弱多病。“祖母怕小宋拾音在她跟前生活,看到她就会想起因为自己的惩罚差点害死她,还连累小宋拾音落下·体弱多病病根这事,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将她远远打发出去,但又不能直接将她送走,干脆就分配到最远的院子,这样既不用担心她在外面出事,又成全了宋家的体面。”从此,小宋拾音便开始了自己的独居生活。山高皇帝远,她爹不疼娘不爱,连最后的庇护都没了,府中下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知道她不受宠,自然没给她好脸色。有时候饭菜是冷的就算了,就连府里头给她送来的衣服,都有可能被人抢走。大冬天的时候,下了很厚很厚的雪,她穿着单薄的衣服,捡了几根柴火取暖。家中庶出的一个白白胖胖的兄弟看到,过来推倒了她,抢走了她好不容易捡来的木柴,还取笑她是没人要的小东西。她气狠了,第一次反抗,把小胖子兄弟撞倒,磕掉了他的门牙。她还像疯了一样,扑上去咬他抓他,疼得他哭得震天响,后来看到她都怕得绕道走。她这时候才知道,只有反抗,才不会有人欺负她,只有反抗,这些人才会怕她。她开始变得嚣张起来,谁欺负她,她必十倍奉还,她也在反抗中,逐渐生出了欺负人的快感,后来,欺负的人,就变成了她。她嚣张跋扈,她心狠手辣,她的名声响彻宋府,响彻整个盛京,后来,总算没有人再敢瞧不起她。“她轰轰烈烈的一生,活到了十六岁,也仅到十六岁,十六岁以后的日子覆灭了,从此以后活下来的人,再也不是当初的宋拾音。”……她说完前身的事后,宋呈郢和宋淮旸双双陷入沉默。宋呈郢头一次细细打量起宋拾音,说他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但就因为宋拾音这番话,就想让他悔恨当初所做的决定,也不可能。如果拿他的性命,拿整个宋家的未来做赌注,不管多少次,他依旧会选择舍弃宋拾音。他闭了闭眼,呼出的气息中似乎都有了白雾,他问,“你想要什么?”宋拾音知道他松动了,她咧嘴轻轻一笑,眉眼都动容起来,“我要您签下这份协议。”宋呈郢想动笔,就听宋拾音说道:“如果觉得难受,对不起我的话,回头您还可以再补签两份。”宋呈郢:“……”宋拾音拎着胜利品跟宋淮旸走出地牢的时候,宋淮旸整个人依旧不太对劲。他看着宋拾音欢快的背影,想跟她说些什么,又一直说不出口。直到清月、秋辞围了上来,给宋拾音披上了披风,准备带她走的时候,他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宋……宋拾音,你以前过得那么惨吗?”所以以前欺负他、哄骗他,根本不是出自她的本心?她也是被逼无奈,生活所迫。是那个家逼着她不得不变成那个样子?她所做的一切,根本就是为了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