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福反应过来赶忙扶过黎允背到背上,三人一道朝着青龙街去了。
这刘本廷也没能想到自己半夜被叫醒,从小黑屋的冷板凳换到客房的软榻,是因为沾了黎大人的光。
小黑屋的破凳子换了主人,甚至连带着跟主人一起捆在一起,发出吱呀的抗议声。
江时清打好结后,下指令般拍了拍椅背,随后端来一碗清水,是深井里打上来的,又由新进来的大冰块冰镇过的,滋味凉爽。
手指沾了水朝着黎大人脸上洒,往复几次没用后,江时清半碗水扣了上去,依旧没反应。
“娘子,某好像药下多了,这都两个时辰了,不,不能……”陈福缩在一旁小心问着,之前还觉得那卖药的江湖骗子夸夸其词,这会儿心里真发了毛。
江时清观察半天,这黎允真跟睡死了一样,一碗冰水下去,睫毛都不颤,一时心里也有些拿不稳。
话说那日雨夜黎大人表情管理也是抗打,江时清只道是这郎君眉骨优秀,大雨里也睁得开眼。
江时清正发愁着,巡夜人早打过三更,陈福也在墙角,竟站着就打起了鼾。
她看了看陈福,又看了看黎允。
陈福虽是做劳工的,但因睡不踏实,呼吸并不平稳,随着身体摇晃急缓交替,最终靠在墙上了才和缓了一段时间,还算老实。
相比之下,这位黎大人睡相斯文却并不老实,江时清坐下写字,这黎大人呼吸就稳,待江时清起身出门或是绕着黎大人走两步,这呼吸频率就低了下来。
江时清也不想再耗,搬了凳子坐他面前,“大人,别装了。”
黎允不动。
软的硬的诈的都不管用,江时清想了个损招,她不动声色地起身,趁着黎允闭着眼打拖延心理战,而后屏气待发,出其不意地在黎大人脸上吹了口气。
黎允哪儿受过这个,一个不留神又遭了姑娘算计,只得睁眼,语气平淡道:“姑娘好计谋。”
不知说得是前夜的声东击西蒙汗药,还是刚才的守株待兔心理战。
“不及大人装睡的本事。”江时清揶揄道。可那黎允也不罢休,还击回去:“还是姑娘熬鹰的本事大。”
两人客气笑笑,江时清倒是很想知道黎大人内心得多强大,被捆成这样还能有如此自若的神态,好像自己是被邀请来喝茶的。
正想着,江时清把盛了冰水的茶杯朝黎允推了推。
黎允看了一眼茶杯,略有遗憾道:“前朝有贵妃咬杯饮酒,但某不会。”
这是在夸江时清绳子绑得结实,江时清笑笑接下,解释道:“大人,你我二人无甚仇怨,何苦在此你绊我,我绊你,互相阻碍对方呢?”
“姑娘此话怎讲?”
如此迂回地打了几回后,江时清正式开启忽悠大法。
“郎君为儿心软两次,儿也不便再瞒着郎君了。”
大人大人地叫到现在,忽然改了称呼,黎允捆在椅背上磨绳子的手忽然一顿,沉默着听姑娘继续说下去。
“儿斗胆猜测,郎君如此针对,许是那日雨夜,儿浑身血污行迹诡异吧?”
江时清开铺子需公证备案,黎允作为官员自是一查便知,再不济送的房子改户时也能知晓她身份。
江谨弋在京城也是有脸面的人物,入狱病逝不到一年,女儿形容凄惨狼狈,像是死里逃生,任谁都要揣度揣度个中缘由。
黎允那日没追究,放走了江时清,日后知道其身份后派人去查,回报的探子说,北江江家自老太太去世后便举家搬迁了,不知去向。但在老宅柴房里,发现一地血字,不知写的什么。
江时清随手写的笔记就放在两人之间的桌案上,黎允辨认半天,虽未得见柴房中的景象,此刻见了姑娘手记纸张,好似也窥见了姑娘不幸之景。
见黎允不吭声,江时清继续道:“儿遭叔叔吃绝户,被关在柴房半月不见米油,正所谓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咬人,那儿一时愤懑,做些出格的事情应该也是情有可原。”
黎允闻言终于抬眸,江时清在他眼神里看不出情绪是因为他喜怒不形于色,他于江时清的眼眸中捕捉不到任何有效信息,是因为她眼中如有层层帷幔,眼波一转就是一幅新画,叫人捉摸不透。
江时清说完等了片刻,欣赏到黎大人鲜有的讶异神情后,江时清颇为得意地笑了,“儿半夜装鬼把叔叔吓得从床上掉了下来,趁他摔断了腿儿咬了他一口,趁机偷回娘留给我的家产逃出来的。”
看着姑娘一脸得逞,黎允觉得自己好似又被戏弄了一番。
“竟是如此,某冒犯了。”黎允笑了笑,眼神一错不错地落在江时清身上,神色严肃下来道:“不是有意针对姑娘,只是想模糊姑娘的线索,莫要再查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