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大郃律例,皇子成年后出阁需要皇帝正式颁发昭令,举行仪式,出阁后即可实任或遥领朝廷官职,与群臣同例。出就外第,开府置属,出班外廷,而燕嘉懿的这三样均被皇帝收回。到底还是不让他涉政。燕嘉懿也不恼,心闲体胖(pán)地外出逛悠,给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时不时回来时还会给荀莘带点小东西,都是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譬如随手捡的小石子、跳高起伸手扯的树叶以及吃剩下的小串棍子。左相房里已然成了垃圾回收站。
荀莘也不管他,虽说小皇子是交给他照拂的加以管教的,但耐不住私心的驱使,也便由着他去了。只要不受伤,其他的就算把天捅了个窟窿也能给他补上。大不了再讨点利息便是。
这天,他又像往常一样拉着故里外出,乘着马车来到一出偏僻幽静的小竹林。这竹林位于小溪上侧,闲暇时可钓鱼或赏飞鹤展翅齐鸣,日落西山时可跟坐偏头观夕阳霞红之美。再往前里,是两间小屋子。深林不知人归处,当许人自喜。最得意的便是这深居竹林之人。
崔尔。燕嘉懿资善堂的太师,后归隐。
比燕嘉懿先一步来的是荀莘。
小竹屋里,两人对立而坐。崔尔瞧着眼前的人,正襟危坐,那双眸子就这么注视着他。扫了眼人腰间的玉佩才缓缓开口:“左相难得光顾我这寒舍啊。”
“老师说笑了。”
崔尔反驳,道:“别叫我老师,我可没教过你。”
“老师教过小皇子,那便是我的老师。”
这人,真是会。难怪能把人拐走,还忽悠皇上把人给他送到府里。举手投足间又满是礼仪贵气。直接问道:“不知大人突入我这小地方是来做什么的?”
荀莘也不别扭,单刀直入道:“皇子燕嘉懿如今在我府上居住,天子又病重不知几时西去。南岚又反,太子也要出征。”说道到这时他忽而笑,眸子望向门口,几秒过后又转了回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崔尔放下手里的杯盏,示意人继续。
此时林风刮过,枝叶窈窕。荀莘素净的嗓音响起:“我大郃需山河无恙,要人开拓兼未雨绸缪。”
短短一句,已是摆明态度。
他挑眉,望着这位容貌尚还年轻的男子,半晌不曾开口。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谋权篡位是大忌。赢,这江山也就换了主,输,无谓就是死。可怜的是之后的百姓生活。要用怎样的法律才能让民间过好日子?
家人安定,人间烟火。
思索过后,他装懵,哈哈大笑道:“丞相真会开玩笑,我一隐居的老朽哪里懂得你说的。这天色也不早了,大人请回吧。我还要钓鱼去呢,不然今晚可就要饿肚子喽。”说着便拿起立在门侧的鱼竿走了出去,刚好撞见前来的燕嘉懿。
燕嘉懿欣喜,忙跟老师问好。瞥眼却见到了走在后头的荀莘。顿时身子一僵,连崔尔都惊讶今天是怎么了来这好些人。晌午烧火时也不见火笑啊。
荀莘就站在旁边看着,也不说话光笑。反倒是燕嘉懿无缘无故地紧张起来。明明是男子那小巧玲珑的耳朵已经发烫,像个害羞的小姑娘。不知是真的害羞还是怕事情泄露。
崔尔觉得两人无趣拉着故里那小子就往溪边跑,还不忘骂骂咧咧道:“来这么多人,我得多钓几条鱼。不然晚饭吃啥?你得帮我,不能指望那两个!”
小故里连连点头,不敢懈怠。崔尔又嚷嚷:“整得跟带小媳妇回门一样,忙死我了!快!快钓鱼!我晚上还得吃夜宵呢!”
一副老顽童的样子,哪里还能看出他是一位给皇子上课的太师。
反观那两人,还在对视。荀莘清课一声,燕嘉懿才回神般地眨眨眼,若有似无地“啊”了声。他道:“我和大人还真有缘分哈,先是之前在宫里遇到,又是搬来府上居住,再是在老师这里遇到。”荀莘就这么看着他找台阶下,配合地点点头。
然后,人还是这么盯着燕嘉懿。视线就这么落在他身上,从发红的耳朵下移到耳坠。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左耳其实有个洞,是他自己穿的。当时肿得厉害,哭着来找荀莘。问了才知道原来是看着那些女子戴耳坠很漂亮,以为他会喜欢才弄的。哪成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后者又绞尽脑汁地想话,忽然看到他腰间别着的玉,嗓子一张,话便从里滚出来:“大人这玉佩可真是好看,难怪经常看到你戴着呢。是哪位友人送你的吗?”又歪着脑袋低头看,荀莘不免发笑。
人惊愕抬头,“怎么了?”
“无妨,去看他们钓鱼吧,你在宫里难得见到。”燕嘉懿乖巧地跟在后头,袖子一甩一甩地玩儿。
冷不禁地一声让他正经起来,“这些天出去玩得如何,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
“没、没有,就随便逛逛。”荀莘没搭话,燕嘉懿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缓了缓嗓子,道:“大人要出去玩吗?我可以把故里借给你几天。”
正在陪崔尔钓鱼的人身子一歪,鱼竿松落,溅起小水花。气得崔老头胡子吹起老高,扯着人耳朵开骂:“小崽子,我让你好好钓鱼你倒给我把鱼吓跑了!”
“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