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洛阳又下雨了。
只是这场雨并不像前几日那般磅礴,倒是淅淅沥沥的,缠绵得很。
洛阳城内的商贩早早归家避雨,唯有更人披着蓑衣,披雨敲更。
雨将洛阳城洗得寂静,唯有那樊楼千万烛火映天,歌舞足风流。
道人盘腿坐在蒲团上,手执檀香,合目念经。
风卷起他青色的道袍,更添两分仙气。
“师傅。”掌柜没敲门,直直闯入,“崔大人又来了。”
“嗯。”
道人还是闭着眼睛,好像并不在意,也不意外崔晦明的到来。
见道人无动于衷,掌柜笑着弯腰下去了。
掌柜离去,唯留满室寂静。
道人睁开眼,折断了香尾,又闭上了眼睛。
香还在幽幽地燃着,道人并不心急。
人,总会来的。
香终于燃尽,门外也传来了脚步声。
“你倒是清净。”崔晦明将门推开,坐在了道人空着的蒲团上,“那陆扶摇,今日摆了我一道。”
想到陆扶摇今日那趾高气昂的神情,崔晦明就气得牙痒,“她靠着我才坐稳今日这日这个位子。现在倒是想效那吕雉鸠杀功臣,也不瞧瞧她自己的出身,除了天子生母这个名头,她还什么底牌?位子还没坐稳就想着卸磨杀驴。做梦!”
“可天子生母这个名头,太重了不是吗?”道人将燃尽的香插在了面前的观世音菩萨面前,然后转身看向崔晦明,“我朝以孝治国。天子年幼,太后临朝。”
“当初你若扶持昌王,便不会有今日的忧虑。”
崔晦明冷冷一笑,并不搭话。
他现在虽恼恨陆扶摇的胆大妄为,但若当初扶持昌王,现在的第一世家便该是王家而非他崔家。
“崔大人今日而来,是为崔玉楼那事吧。”看见崔晦明并搭话,道人难得放下了风骨,主动问话。
一说起这个侄子,崔晦明不住头疼。
兄长涕泪的场景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他不敢想陆扶摇真动真格将崔玉楼处决,兄长会怎样肝断寸长。
“会不会是,陆扶摇察觉到先前我们朝陛下下毒,一时恼恨报复?”道人看向崔晦明,大胆猜测道。
“或许吧。”崔晦明看向观世音菩萨,胸口憋闷,“宫中本就因圣人急病禁严,如今又出了事。恐怕日后有一段时间内外不通。”
“崔大人倒是放心。竟不忧虑是拿陆扶摇设计?毕竟,我们可是朝她亲子下手。为母则刚,手段改变也不是难事。”
“她虽奸狡,但为人还算磊落,不屑用这般动作。”崔晦明很是了解陆扶摇的手段,“在她眼中,上策是将我们抓个正着。更何况,我比你了解崔玉楼。”
想起多年前侄子闯出的祸,崔晦明不住头疼,“是平日我太过从容他了。给了陆扶摇钻空子的时机。回家思过。呵,不知道这会又要背着我做什么动作。”
“可恨这是洛阳行宫,否则我们怎么会这么被动。”
皱起眉,崔晦明没有搭话。只是起身为菩萨上了一炷香。
白玉菩萨拖着净玉瓶,面上带着慈悲的笑。
缕缕香烟升起,直抵它拿半阖的眼眸,似泪非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