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说:“我老爸是个典型共产党员,什么都不信,不要做什么法事。”
英姐忙劝道:“老太爷是老太爷,他要还在,我们也不说什么。现在他不在了,我们做小辈的尽尽孝心,法事还是要做的,保佑老太爷一路平安。”
方天为难了,这老太爷都走了,谁知道他会信什么。
英姐一眼就看出他心事,对那人说:“就都请来吧,两边再一侧搭个灵棚。”
那人掏出政协委员联系薄,边走边念念有词:“和尚怕还是要请海会寺的惠通和尚,古是古板点,可起码不是狗肉和尚,海会寺那方丈虽然是政协副主席,可上次和圆聪尼姑闹出些不三不四的事出来,虽然大家都不承认,可空穴那来风,深更半夜研讨什么佛法,只怕是参欢喜禅。道士一定要请三清观的了,就是不太熟,上次那什么道长居然为个政协副主席没选上,一怒下拒绝参加任何社会活动,想必现在观里应该穷得很,多多施舍,想必会派几个牛鼻子出来吧。”
方天是无法可说,谁知道出家人名堂还蛮多。
三个据说是柳市最好的遗体美容师,花了两个多小时才把老太爷清洗,化妆好。
楼下景阳福地的大卡车也到了,三十里路开了快两小时,为了他们的狗脑壳真是万分小心。
铺好卸货的斜面,八条大汉一声“三,起”晃晃悠悠的把千年屋抬进灵棚。
旁边早围了百数围观群众,啧啧称叹。
“好重哦,起码有上千斤,你看那抬棺材的金属杆都压弯了。”一挽菜篮妇女说。
“好香哦,怕是檀香木的哦。”一闲散汉子在鼻子下扇着说。
“不可能,要是檀香木的不贵死人切,顶多是包香,说不定还是熏香。”站他边上驼背老头肯定地说。
“肯定是檀香木,我哭过各多人家屋里,看得比你们多多了,上次那福寿堂老板死格到,就用的是檀香木,不过比这副细得多,还花了四、五万,这副大气得多,睡在里面翻得身,起码要上十万哦。要是我有副这千年屋,就死都要得。”刚来的那要哭灵的老太羡慕的说。
专业人士一开口,两个人就不争了,知道自己在这方面见识远没人家广,只讽刺的说:“你要睡这千年屋,起码要哭十辈子灵,你屋里妹子不晓得还要做几年的鸡。”
也许戳着她痛处,破口骂起来,两人也不示弱,统统被赶了出去,还有人找来石灰花上线,不是公司或方家亲友进线就赶。
为加强现场管理,在道口摆个接待处,来的都按规定发给格式不同的黑袖筒。
入夜后,准备工作基本做齐。
两边和尚与道士,憋足劲的拼;夜歌子与窜场子歌手,牟足精神的搞;一时间,木鱼与钟钵齐响,夜歌与流行歌同飞;这边是急急如律令、无量寿佛,那边是阿米驮佛、大慈大悲观世音。
听得人头大如裂,方天不得不发下话来,晚上十点一过,通通要停。
大家都来问为什么,方天不好意思说是因为自己听了头痛,就要放弃超度老爹的机会,不过心里一百二十万分赞同老爸,什么都不信的明智。
眼珠一转,就压低声音说:“诈尸呀,老爹今晚会诈尸。”
吓得围在他身边的人腿都软了,雷开更不留情面,指着他鼻子说:“你骗人,刚看见眼珠转来转去的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趴在桌子上哭泣说:“你为什么要拿老人家来开玩笑。”
方天脸一沉,说:“你信就信,不信就不信,凭什么说我拿我爹来吓你。”
雷开是一定不信的,拼死也要在灵棚里坐一晚,英姐是半信半疑,借口有事就出去了,柳絮是一定相信的,更怕老爹来找他罗嗦,拖着俊杰一定要走,俊杰本想留下来,可拗不过柳絮,连家也不敢住,到英姐公司安排的一家豪华宾馆住去了。
消息传出,人人自危,先是工人借口有事,一定要回家,走了个干净,连几个会唱夜歌子的也突然暴出疾病,非去医院不可,窜场子的歌手各个临时接到重要任务,女的扭捏着说几年没回的老公突然回家,今晚非回去陪他不可,不然他定然会到楼下的美发店去嫖娼,男的则说老婆打来电话,三岁的儿子在幼儿园有首儿歌没学会,老师要求当晚一定得会,不然后果自负,不得已宁可工资不要也要回去教儿子唱儿歌。
三清观的老道,也忽然发现自己儿时就随身携带的玉佩不见了,深施一礼,就狂奔而去。
七位大哥,则脸色苍白的躲在惠通和尚在的灵棚里,听他念往生经,见他不急不徐的样子,都放下心来,总算还有个得道高僧在场,只要等下把门帘关得死死的也许没有问题。
不大的灵棚,几个听着惠通一下一下地敲着木鱼,心慢慢地安下了,也无比虔诚的跪在他身后念佛。
静静的夜里,神圣的佛礼声中,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老公,来电话了;老公,来电话了。。。。。。”
七人相互仇视地查看,是谁的手机打破这佛号,要是破坏了几分效果,让那东西进来不就惨了。
“对不起,是我的电话”惠通腼腆地在袈裟里翻出个小巧手机,放在耳边听了两句,不好意思地说:“我的青梅竹马,从九华山赶来了,今天一定要我去陪一晚,你们应该也懂,憋了几十年是如何急迫。那我先走了,明天再来。”不理会摊在地上的几人,飘然而去。
走出宿舍区,心叫好险,好险,要是那小沙弥还晚打一点,也许就出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