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换了个姿势,用另一手撑着脑袋,黑眸半眯,觉得从未遇到这么困难的事情。
当初怎么会那么冲动呢?
脑中一想起她簪着这簪子的模样,他就——
砰砰砰!砰砰砰!椅子还没坐热,门又被拍得直响。
这次来的是个独眼的巨大青鬼,眼泪一滴滴的落下,哭得很伤心。它想要进门,但身体太巨大,尝试几次都卡在门上,只好放弃的坐在地上。
“呜呜呜,马锅头——”它哭着叫唤。丨雷刚就陪着站在冷风中,耐心的听青鬼诉苦。
“我住在雪山里,跟琥珀池相爱有上百年了。以往琥珀池从不干涸,前几日才刚入冬,她却被冰雪封住,冻得不能跟我说话。”
青鬼擦着眼泪,独眼中充满期待:
“能不能求你,把这件事告诉姑娘——”
“不用。”他倚着门回答。
“难道我跟琥珀池就从此分开吗?”
青鬼抽噎着,眼泪愈来愈大颗,愈来愈急,很快就流进旁边的水渠,甚至让水慢慢涨了起来。
雷刚入门去拿刀,把旧鞋脱下,换上门旁的新鞋。旧鞋的底已被磨得光滑,行走雪地不方便,换了新鞋才好走山路。一如往常,新鞋不大不小,就是他的尺寸,虽然新但也不咬脚。
“我陪你回山里去。”
他关上家门,对青鬼说道。
巨大的鬼摇摇晃晃起身,有点怀疑。
“你能帮我吗?”它问。
“应该可以。”
“喔。”
青鬼迟疑的望了望木府的方向:
“如果不行呢?”
“我会替你想办法。”
雷刚很笃定:
“带路。”
连久居雪山的青鬼都知道雷大马锅头一诺千金,说到绝对做到。它于是迈开步伐,笨拙的一步步往前走,离开小巷、避开大街,出了砚城后,直往琥珀池走去。
青鬼走的路径,寻常人根本无法可走,雷刚却轻而易举、身手矫健的在冰冻的林木间行动,连气息也丝毫不乱,没有慢下半步。
雪山中寒意渗人,皮衣不够保暖,他一声不吭,迳自忍受下来。
当大雪覆盖他的发、他的眉、他的肩膀时,青鬼才停了下来,站在一面冰冻的水池旁,哀伤的慢慢蹲下,长毛的大手、短短的指头,无限怜爱的抚摸池面。
“你先让开。”
雷刚说道,全身沐浴在风雪中。他找到冰面最薄的地方,抽刀高举,锋利的刀面映着雪光,猛地往池面剌下。
蓦地,池水汹涌而出,化作一个女子,随着池水涌出,从小如拇指渐渐变大-直到如正常女子大小后,就泪汪汪的扑进青鬼怀里。
“阿青!”
她从没被困过,心里害怕到不行,亏得是情人守在她身边,不断说话安抚。当他们都束手无策,最后才想到要去木府求姑娘。
她望着情人下山,忐忑的等了好久,没想到来的不是传说中稚嫩如十六岁的姑娘,而是个健壮的男人——不,男鬼。
“恩人,请问您是哪位?”琥珀池问道。
青鬼抢着解说:
“他是雷刚,雷大马锅头,砚城里的人跟非人都说,去求他就能快些见到姑娘。他听了我们的事,没有去木府,而是亲自上山来救你。”
琥珀池眨了眨眼,看着名声几乎跟姑娘一样响亮的雷刚,万万没想到在这么严酷的天候下,他还愿意出城,对它们出手相救。
“多谢雷大马锅头,我们——”
“别急着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