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他问。
“请、请您快跟我走一趟。”年轻男人说道,焦急得快哭了。
雷刚答得理所当然:
“这就走。”
王家茶庄里,人人急得团团转。主人王朗在冬天里,额上还冒着汗,不断用手帕擦了又擦,身上的衣袍也被汗沾湿,照理说冷飕飕的天,湿衣裳该是穿不住,他却浑然不觉。
因为他的心比身体更冷啊!
瞧见雷刚大步跨进门口,他如见救星,瘫软在椅上的胖身子利落的一挺就起,匆匆奔上前。
“发生了什么事?”雷刚劈头就问,毫不耽搁。
王朗也省了客套,哭丧着脸,把手帕绞出几滴汗,跟着又再往额头上抹。
“是、是茶叶出了问题。”他急着说。
“哪批茶叶?”砚城里的茶叶,都是由雷刚运进来的。
“春季那一批。”
雷刚浓眉微拧。他经手茶叶多年,知道春茶最是昂贵,每次运送春茶时,他也最是小心。新茶进城之后被分为九等,在不同的地方晒了不同的时日,再被装进不同的茶仓。
有人偏爱新茶,爱那刚摘取下不久的茶叶,浸了滚烫的热水,再度嫩软青涩,散发如少女般的幽香。
有人偏爱陈茶,爱那茶叶藏得愈久愈好,青黝黝的茶叶,泡成一杯暗色的茶汤,再慢慢品啜,还直说陈茶比陈酒更醉人。
“这次开仓,取了春茶贩卖,但客人买回去后全都来抱怨。”
王朗愁苦的说着,看着满地被拆开后,又被客人退回的茶叶。
雷刚拿起一搓茶,放在鼻间闻着,浓郁的茶香窜入,鲜冽又芬芳,没有半点霉味。看来不是他运送时有错,也不是茶庄处理时有误。
“有哪里不对?”
他搁下茶叶,重新站起身。
王朗差点就哭出声。
“这批茶叶造反了!”
他的声音跟哭也差不多了。
愁眉苦脸的仆人去端来茶杯跟装满热水的水壶,先取了些许茶叶,搁在茶杯里头,提高水壶,热腾腾的水冲进杯里,冒出一阵烟,然后——
“烫!”
一片茶叶唉叫,跳出杯子。
跟着,又是一片茶叶。
“烫!”
更多的茶叶,全跟着唉唉叫。
“烫!”
“烫!”
“烫!”
“烫!”
一片又一片茶叶嚷着,迅速逃出茶杯,还努力摇晃,急着要把热气甩去。
王朗满面哀凄,愁得都冒出不知多少根白发了。茶庄里没人开心得起来,因为损失太大,他们的月钱,还有年终的分红全没了。
“您亲眼瞧见了,这批茶叶全这样,九等的茶都怕烫,一冲热水就跳出来逃走,根本受不得浸润,杯里的水连半点茶味都没有。”
王朗一边说着,一边端详雷刚的脸色:“是不是能拜托您,把事情告诉姑娘,请她——”
雷刚举起手来,止住王朗的话,锐利的视线在屋内来回看了几次。
茶叶甩去热度后,都躺着桌案上,舒展好不容易能松开的叶片。
打开的袋子,还有尝试失败的杯子,摆得到处都是。杯子旁都散落茶叶,唯独最靠近窗口、被寒风吹得极冷的角落,小几上放着朴素的陶杯,四周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