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盛大宴席散去,元自虚仍然沉浸在这种一切事情掌握在手的快感中,带着宴上的酒意,慢悠悠回到寝殿,几位道姑打扮的宫妃已上来替他宽衣,换上了极舒服的道袍,有人捧着金丹和玉液给他服用,有人替他按摩双腿,有人点上诵经修道用的香。
元自虚却挥手叫了贴身内侍总管李东福过来询问:“可赏了太子没?太子今日如何?”
李东福连忙上前回道:“太子殿下接了赏,谢了恩,然后也吃了。并未有说别的话。问了负责看守的,说太子每日大多都是看书,练八段锦,有时候在院子里拉弓射箭,但也不是每日都练。”
元自虚饶有兴致:“看什么书呢?”
李东福回道:“问过了,遣了人去借了许多北地关联的书,很杂,有农书、战史、杂谈、笔记,连戏本子都有,但都是北地那边的,而且每日都在摘抄,听说已摘抄了很厚一本,让人线装起来了。”
元自虚眉毛微松:“想来是担忧弋阳呢,这孩子和弋阳亲厚,抄便抄罢,让御书房那边都不许拦着,凡太子那边要的书,都不必拦着,一应衣食用度,也不许怠慢了。”
他满脸笑意,灯烛香烟里看着面容慈蔼,和颜悦色,仿佛是个十分关心自己儿子起居的君父。但李东福只是深深地弯下了腰应了喏,低垂着眼皮,生怕被皇帝看出他眼睛里带着的恐惧。看守函宫的禁卫,全是从西营调来的悍将骄兵,不过一个月内就已增加了三倍,而且还不断有人因为举报似与东宫内的仆侍交谈而被悄无声息地清理出去,如今只剩下沉后从前提拔选出来的东宫侍卫统领沈安林还在了,但基本也属于架空状态,说白了就是陪着太子练练箭的一个玩伴,基本已调动不了人手。
外界官员,无论是谁,都无法与太子通信,之前给太子上课的高太傅,年前上过一道奏折,道年节将近,太子思过已久,恐学问跟不上,建议东宫为太子讲授的翰林们可轮期为太子布置功课。皇帝勃然大怒,直接将高太傅当堂叱责他目无君上,命他告老。高太傅三朝元老,被君王面叱,下了朝直接就病倒了,果然告老还乡。
而看守的禁军将领那边,是他亲自送去的密封手谕,如太子有离宫一步,无论是否有理由,禁军都有权当场斩杀,先斩后奏。
这可是皇帝的嫡长子啊,皇帝如今这是养猪一般的养起来。
元自虚却还笑着问:“太子还是不爱说话么?天天总是不说话可不行,听说太子把司寝又给遣走了?明儿和皇后那边说一下,还是再物色几个好生养性子安静的司寝宫女,省得太子身边无人照顾。”
李东福心里升起了一股寒意,养猪还不行,这是还要养种猪啊,一国太子,尚未有太子妃,送这些宫女进去,生下一堆庶子,又无人教养,这幽禁犹如圈禁一般,数年下来,但凡再如何少年英才,只怕也要养废了。
他仍然是恭顺应道:“是,奴才这就传话。”
元自虚服下了金丹,面上又出了些飘飘然的恍惚之色,慢悠悠盘起了腿打坐,声音飘忽:“下去吧,朕要养内丹了,让几个炉鼎留着伺候便可。”
李东福连忙往后退,看到几个道姑身穿着轻薄的玉绡道袍柔软安静地俯身贴近了皇帝,这几个道姑都得了皇帝赐的道号,分别名为静观、翠虚,而自己也取了个道号玄览,时时写诗以玄览道人为自称。
李东福小步后退之时,看到那个叫静观的道姑已脱掉了外袍,露出了里头薄如蝉翼的玉绡,玲珑身段在薄衣下一览无遗,她俯身在盘膝的皇上跟前,垂下头去服侍皇帝,元自虚早已习以为常,半垂着眼皮,面上意动神摇恍然如仙,而道姑则俯身更深,另外一名翠虚道姑则已绕在皇帝身后,宽松的道袍飘飘欲仙,俯身抱住了皇上。
两侧的道童早已习以为常地将帷幕放下,遮住了李东福的视野,李东福走出了那充满了甜香味的宫殿,看外面又飘飘洋洋下起了雪。
今年京城的冬天,特别的冷,雪也特别的大,想来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饥寒冻馁,等到春天还太久了。
失算
骆皇后动作很快,第二天就送了四个宫女,全都是珠圆玉润白皙喜相好生养的身材,由李东福亲自带过来拜见,元钧正在端坐着抄书,看到她们头也不抬:“孤不需要人伺候,多谢母后恩赏,还是退回尚寝局吧。”
李东福轻轻咳嗽了声,低声道:“太子殿下,这是皇上亲口嘱咐的,说恐天寒,殿下身边无人伺候,命皇后娘娘选的体贴的宫女来伺候殿下。”论理太子如今为幽囚待罪之身,皇上但有赐,无论雷霆雨露,都合该接了。李东福身为皇帝身边近侍,在宫里自然是十分威福,平日里哪怕是皇后也要给他几分脸面,但在这位年轻冷峻的太子殿下跟前,他可不敢拿出平日那高高在上的气焰来,只是低声下气地劝说太子。
元钧面色平静,并无一丝被折辱愤怒之色,只是淡道:“既是父皇赐下,便留下吧,赐名青豆、碧瓜、翠韭、绿葱。”
李东福面带喜色,连忙命四位宫女上来拜见后,如释重负地回去给骆皇后交差。
骆皇后听说太子居然留用了,微微含笑道:“果然还是李大监有办法,太子身边有人伺候,本宫便也放心了。”
李东福笑着道:“不敢当娘娘夸赞,这还是娘娘挑的人好,殿下还亲自赐名,可见重视。小的这就回去覆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