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云白鹭也听过,但当年被她父亲给否了。说是怕耗费物力人力,加上沙海城小,在城楼上监望即可。其实是怕平底起高楼,让帅府里的一举一动都落进人家眼里。“今非昔比,现今交易剧增,来往的商客寄居在沙海的每年增有千百人,再加上脚夫家佣伙计又多了不少。加之沙海现为三州安抚使行辕之地,少不得日后自路到州县都有官吏及家眷安家城内。城里空下来的地越建越挤,人就往辅城里拥,那里也有走水的风险。”谢蓬莱正说着话,自院子前飘来角儿的香味,她抬头,见李素月略为尴尬的面孔。“今天包了角儿,听山翠说你这几日都在忙活审案和重建书院的事,必然没工夫吃东西,我就送来些。”李素月走进来将碗递到谢蓬莱手上。云白鹭坐直了腰伸长了脖子往碗里看,狸花猫也马上弹起身体走过来叫着要吃一口。果见只有一人份的,云白鹭难为地挠了挠脸,“呀,都这个点儿了,谢师我先回了。”独自离开面上无光,弯腰抄起狸花猫夹在腋下一同离开,“带你去吃骨头羹嘞。”等她离开,谢蓬莱才吹了吹还热乎的角儿咬了口,“多亏了你,好吃。”见李素月还看着门口,她低头喝汤后才含糊声,“喊到家里吃也一样儿的。她也不会做饭。”“她有的吃,成天不是在花巷就是在酒巷里鬼混,我们家这点儿吃食怕是瞧不上的。”李素月坐在石凳上,看着这满院子的书不禁皱眉,“今天没要紧生意,我来帮你收拾?”“敢情好。阿鹭在这儿也帮不上忙。不过这些日子她去酒巷花巷也是为了帮我的忙,查到了点眉目。”谢蓬莱拈着筷子停在半空中,“马贼里还有谁能胆子大到想在半夜趁火打劫的?无论西边的沙瓜二州,或是甘州,我都想不出。”“师傅说过,除了咱们亦军亦匪,这行当里没有敢夜半攻城的。”李素月脸上俨然自豪。“那上回蛮关,花娘他们用过石漆?”谢蓬莱还是放不下这遭事。“用过。这玩意甘州和玉门关那片多得是,师傅他们劫过几个猛火油柜,下有踏板,上置铜管。注入那猛火油后再喷射出两丈多远。但那物件太大,带着不方便,就拆了。后来还是我想办法给做了几个铜葫芦,上配铁筒,手拉风箱般也能喷出火焰。”李素月谈到自己的老本行打造军器就说得头头是道,“师傅说我这法子要是给军器监知道得剩下数十万两银子。”“那你可否帮我画下?”谢蓬莱的请求让李素月犯了难,“写字儿都不易,何况画图?”“你找阿鹭,她定然会画。”谢蓬莱推出徒弟,院外果然探出一人一猫两颗脑袋,“找我画呢?小事一桩。”云白鹭自信地笑,“月娘,不如现在就画?”月娘知道自己那番埋怨定然也被云白鹭听了去,正摇摆不决时,被谢蓬莱恳请的眼光打动,“月娘,拜托了,此事要密。”云白鹭已经放下狸花猫自顾进屋研磨,李素月在外踌躇了下,走进后问她,“我嘴巴笨拙,怕形容得不对,你慢点画。”“无妨,你先说说那葫芦外铁筒的构造。”云白鹭已经就绪,闭上眼凝神静气地等着李素月。等了会儿,未听到李素月开口,她睁眼见月娘眉头拢着,“你都听见了?”“听见了。”云白鹭笑,“马贼亦兵亦匪嘛,没这本事能将我从蛮关救出?”“可我……我也算。”李素月的手指抓着衣襟,却听云白鹭道,“等等。”她凝眸看着云白鹭,片刻后才提笔在纸上落画,李素月上前一步才发现她画得自己。不说十分相似,也得了九分神韵。画完后云白鹭的肚子“咕噜”叫了声,她害羞捂住肚子,“兵,匪,官,民,侠,囚,我都见过。我自个儿还曾为囚几年呢。月娘,我不在意别个的身份,倒是觉得羡慕你得紧。”画中是骑马奔驰并举着铜葫芦的月娘,“这张就送你了。下一幅你再好好教教我,这葫芦上的机关究竟长什么模样。”她抬起纸吹了吹墨,满意地塞到李素月手上。李素月却想起山翠说过,泡在花巷里的读书人最爱挥毫泼墨讨伎人欢心,瞧云白鹭依样画葫芦的做派显是个熟门路的。她愣了下,板起脸将画还给云白鹭,“我要这作甚?画你的葫芦吧。”书院修葺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城内城外各建一处望火楼的建议也当即被锦王采纳。虽然离昧略有犹豫,也是考虑到高处窥私的隐忧,赵宜芳却不在意,“隔了几条街,能看出个甚?就算能看见,把进出的人都改派为府里出去的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