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若记不清、算不明,那今日趁早领了工钱便走吧。”
她说话极有分寸,却铺子里几人发怵。
李婉和又回身看向柜台:“伙计不够,今日起先留一个,我会从另两铺子里调人过来。你们若真想留下,就用本事来讲理,不必靠嘴皮子。”
“从明日开始,凡值班之日,需提前半炷香到职,伙计上岗需整衣肃容,若再有人懒散怠工,不必我说,袁家也不会留第二次。”
屋里的人忙不迭点头,神情惶然。
她说话极有分寸,却铺子里几人发怵。
李婉和又回身看向柜台:“伙计不够,今日起先留一个,我会从另两铺子里调人过来。你们若真想留下,就用本事来讲理,不必靠嘴皮子。”
“从明日开始,凡值班之日,需提前半炷香到职,伙计上岗需整衣肃容,若再有人懒散怠工,不必我说,袁家也不会留第二次。”
屋里的人忙不迭点头,神情惶然。
这头李婉和交代着铺子的事,一阵浓郁的卤肉香混着烟火气,被风一吹,直往街角这边飘来。
袁川下意识地循着味儿望去,目光定格在不远处苏家的铺子上。
然后,他看见了苏玉娘。
她正弯着腰在炉子底下添柴火,灶膛里的火光跳跃着,映在她微微汗湿的侧脸上。
她随意地撩开粘在额角的几缕发丝,扭头笑着跟旁边一个端着大碗等卤味的小男孩说话,声音清亮,带着一种袁川记忆里从未有过的爽利干脆:“小豆子,跟你家芽儿说,这卤鸡爪刚出锅还烫嘴,让她放凉点再啃,小心烫着!”
她站起身,极其自然地用沾了油渍的袖口抹了把额角的汗,又转身交代道,“家平,盯紧点这锅老卤!时候到了就赶紧把火撤小,再熬下去汤要发苦,坏了味道!”
她抬手将头发利落地别到耳后,又转头跟旁边排队等着买肉夹馍的两位街坊笑着搭话,问问家里老人身体,聊聊今日菜价。
言谈举止间透着一股子寻常日子的鲜活气,那笑容舒展坦荡的,再也寻不到半分过去那种小心翼翼的讨好和卑微。
袁川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这真的是他记忆里那个苏玉娘?
袁川喉头动了动,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变化,实在太大了。
他记忆里的苏玉娘,就是个惹人厌烦的蠢笨村妇。
他当初是多么厌恶她的愚钝无知,厌恶她的粗俗不堪,更厌恶她那双永远躲闪、带着祈求和讨好的眼睛!
他觉得自己竟娶了这么个拿不出手的妻子,简直是脸上无光。
可眼前这个苏玉娘,脸上是风吹日晒的痕迹,衣着也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可那腰杆挺得笔直。
忙碌的穿梭在烟火缭绕的铺子里,招呼客人,干脆利落,那股子精气神,竟是袁川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猛地冲上袁川的心头——是难以置信的震惊,是荒谬感,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却让他极不舒服的……不适感。
可现在这女人……像是换了魂魄一样。
——不对,也许不是换魂魄,而是他从前根本没瞧见她真正的模样。
这念头浮起时,袁川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愿承认。
李婉和何等心思剔透,早已察觉到身边男人的失神和目光的落点。
她轻轻伸手,用指尖碰了碰袁川的衣袖,柔声唤道,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川郎?你在看什么呢?可是这街上的吵嚷声扰到你了?”
袁川如同被针扎了一下,猛地回过神来,避开李婉和探询的目光,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没什么。只是觉得。。。。。。咱们家为什么要和村妇开的市井摊贩争抢生意,实在是……有些自降身份。”
李婉和闻言露出了一个“我懂你”的、带着几分无奈和体谅的笑容:“其实也不算突然。前阵子苏家生意好得厉害,婆母她老人家大约是看着苏家生意红火,心里替袁家着急,又听信了旁人的撺掇,非要也开个铺子争口气……”
“我也是劝了几次,奈何婆母性子急,我这个做儿媳的,也不好太过忤逆。”
“只能想着,既然开了,便帮衬一二,尽量别让老人家太过操劳,也别让外人看了咱们家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