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死寂无声。
无数道目光,或锐利,或探究,或幸灾乐祸,如同实质的箭矢,齐刷刷地射向殿中挺立的年轻身影。
御座之上始皇帝那双深邃难测的眼眸,更是如同两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将闾的肩头。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心跳和呼吸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冯远和赵成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冷笑。他们抛出的这个难题,堪称绝杀。
将闾若保芈彤,便是坐实了“只许州官放火”的指控,公信力扫地,之前那番慷慨陈词都将沦为笑柄;
若弃芈彤,虽能暂时平息质疑,却也显得薄情寡义,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日后谁还敢真心投效?
更何况此事还牵扯到前楚王室,敏感至极。
无论将闾如何选择,都必然要在陛下心中留下一根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看这位搅动咸阳风云的监国公子,如何应对这几乎无解的死局。
不少人甚至已经开始在心中盘算,将闾失势后自己该如何站队。
就在这万众瞩目,几乎令人窒息的氛围中,将闾动了。
他没有愤怒,没有辩解,甚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他只是微微侧过头,看向一脸“正气凛然”的冯远,语气平淡得仿佛在问今天天气如何:“哦?冯大人对本公子府上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这么感兴趣?”
冯远一愣,下意识道:“臣乃是为了大秦社稷,为了朝廷公允!”
“说得好。”将闾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却清晰地传遍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既然冯大人如此忧国忧民,那便如你所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满脸愕然的冯远和赵成,以及周围那些同样惊掉下巴的文武百官,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缓缓说道:“芈彤就在监国府,冯大人若是觉得她有碍观瞻,或是怀疑她与逆贼有所勾连,随时可以派人去将她带走,交由廷尉府审问便是。”
什么?
此言一出,犹如平地惊雷,炸得整个朝堂嗡嗡作响。
所有人都懵了。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他们预想过将闾会强硬回击,会怒斥诬陷,会据理力争,甚至可能会当场发飙,可谁也没想到,他竟然……竟然如此轻描淡写地就答应了?
那可是芈彤,传说中能令六国君王都为之倾倒的绝色美人,就这么说送就送了?
一时间,众人看向将闾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震惊、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一丝寒意。
这九公子,未免也太无情了吧?
自己的女人,说舍弃就舍弃,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难道他心中真的只有权谋算计,没有半点凡人的感情?
冯远和赵成也傻眼了,他们感觉自己像是卯足了劲打出一拳,结果却打在了棉花上,空落落的难受。
将闾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反应,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节奏。
御座之上嬴政那古井无波的眼神也微微波动了一下,看向将闾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探究。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猜测纷纷之际,将闾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调侃:“怎么?冯大人不是要人吗?怎么又不说话了?”
他像是完全没把这当回事,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冯远那张憋得通红的脸,继续说道:“说起来,这芈彤还是当初赵高那阉贼送来的。赵高什么心思,诸位大人想必也清楚。本公子不过是将计就计,留她在身边看看她想耍什么花样罢了。”
他摊了摊手,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俗话说得好,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一件我穿过的旧衣服,冯大人若是喜欢拿去便是,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噗——”
不知是谁没忍住,低低地笑了一声,虽然很快就憋了回去,但那笑声在这寂静的大殿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不少官员嘴角抽搐,想笑又不敢笑。
将闾这话,简直是损到家了。不仅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顺带把芈彤贬低得一文不值,更把冯远等人搞得骑虎难下。
一件赵高送来的、心怀叵测的、穿过的旧衣服?
冯远要是真把人带走了,岂不成了捡破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