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杜周,叩见陛下!”
杜周跪下行礼,随即起身,朗声道,“奉监国公子令,彻查方士一案,人证物证俱在,请陛下御览!”
将闾接口道:“父皇请看!这些,便是那些‘仙师’的真面目!”
杜周翻开卷宗,开始宣读,声音清晰而有力:
“经查,方士徐福所荐门客卢生,实为楚国项氏安插在咸阳的探子!其利用炼丹、寻访仙山为名,与关东六国旧部暗通款曲,传递朝廷情报,书信往来,证据确凿!”
“经查,方士韩终献于陛下的所谓‘长生丹’,经医官查验,内含金石剧毒,长期服用必致五内俱焚,神智错乱!宫中已有三名试药内侍因此暴毙,尸骨未寒!”
“经查,方士侯生暗中结交朝臣,以秘药相赠,实则试图以此控制官员,形成地下势力,其府邸搜出账簿、名单、往来密信,共计三箱!”
“更有甚者,如方士石生竟在炼丹祷词中,暗藏诅咒陛下之语,妄图以巫蛊之术,行大逆不道之事!”
……
一条条罪证被宣读出来,每一条都触目惊心。
从间谍活动到下毒谋害,再到结党营私,甚至巫蛊诅咒,桩桩件件都指向一个可怕的事实——那些被嬴政奉为上宾、寄予厚望的方士群体中,竟隐藏着如此多的阴谋和罪恶。
杜周每念一条,便有廷尉府的士卒将相关的物证,如书信、账簿、丹药样本、甚至几个面如死灰的人犯押上殿来,呈现在百官面前。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方才还群情激愤、痛斥将闾的官员们,此刻一个个面色煞白,冷汗涔涔。
尤其是那些曾与方士过从甚密者,更是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仙风道骨、谈玄论道的“大师”,背地里竟是如此龌龊不堪,甚至包藏着颠覆大秦的祸心。
将闾冷眼看着这一切,继续说道:“父皇,这些并非孤证。早在彻查赵高逆案之时,儿臣便已发现赵高与部分方士暗中勾结,狼狈为奸的线索。此次深挖,方才将这条盘踞日久的毒蛇根系,彻底拔除!若非如此,待其羽翼丰满,后果不堪设想!”
提及赵高,嬴政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
赵高的背叛,是他心中一根拔不掉的刺。
如今将闾将方士案与赵高案联系起来,更增添了这些证据的可信度。
最后,将闾直面焚书的指控。
“至于焚书,”他朗声道,“儿臣所焚,非是先贤经典,更非诸子百家之学说!儿臣所焚者,乃妖书!是那些方士借鬼神之名、长生之说,编造出来的蛊惑人心、耗费民脂民膏的虚妄之言!其中更夹杂诸多前朝谬论、六国诡言,甚至有如石生那般,暗藏诅咒陛下之语!此等妖书,不焚,不足以正视听!不焚,不足以清寰宇!不焚,不足以安大秦!”
他一挥手,几名宦官立刻呈上几卷从查抄现场“抢救”下来的典型妖书。
嬴政示意呈上,亲自翻看了几页,只见上面或画着怪诞的符箓,或记载着荒谬的采补之术,更有一些语句,在歌颂长生不老的同时,隐晦地表达着对前朝的追忆,甚至对当今政令的不满。
看着这些所谓的“仙书”,再联想到杜周刚刚宣读的那些血淋淋的罪证,以及自己日益感觉沉重、时常不适的身体,还有那些服用多年却毫无效果、甚至可能含有剧毒的“仙丹”……
嬴政坐在御座之上,脸色变幻不定。
滔天的怒火,似乎在不知不觉间被另一种更深沉的情绪所取代。
那是惊、是疑、是后怕,更有一种被愚弄、被欺骗的羞怒。
他看向将闾,这个一直被他视为不够出众、甚至有些疏远的儿子,此刻却站在那里,顶着满朝的压力,用铁一般的事实,揭开了一个他几乎不愿相信的残酷真相。
他再看向那些跪地弹劾的官员,尤其是冯去疾和冯劫,他们的脸上除了惶恐,似乎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
难道……朕真的被这些方士蒙蔽至此?
难道将闾的雷霆手段,看似酷烈,实则是在为自己,为大秦清除心腹大患?
嬴政的目光再次回到将闾身上,眼神复杂难明。
大殿之内,依旧是令人窒息的寂静,但风向,似乎在悄然逆转。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帝国至尊的最终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