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吴长风举手叨了个扰,也不理申老板极力留饭的意思,转身下楼拿了银子出门去了。方才虽与绛紫二人斗得天翻地覆,可临走也不曾再向那二人看一眼,他原是在刀尖上讨生活的厮杀汉子,对这等争斗便如吃饭喝酒般司空见惯,过去了也就丝毫不放在心上。此时得了这么多银子,径自去找赌场赌钱寻乐才是正经。
绛紫二人见吴长风径直离开,心中不由大安,想此人一走倒也少了不少麻烦。
申老板见绛紫二人静静的坐着喝茶,也不言语,看意思是不见他的公子,决不罢休。倒也不知该如何接待,讪讪的坐回案前,低头看起纸上的图形来。
过了约莫一炷香工夫,只听楼下有人往楼上走,一边上楼,一边大声与人说话:
“全掌柜的,你可越来越会胡说八道了,胆敢诓骗小爷我?老爷在楼上?老爷哪日不是在我几个姨娘房中消磨到正午才出屋?怎会这时日在楼上待客。”
乔峰在插屏处一直躲着,看到楼梯口上来一俊秀少年,身着华服,头插一朵大红牡丹,手摇一把湘妃折扇,身后全掌柜的慌里慌张紧跟而上,又不敢大声说话,只是伸手拉拽这少年,可又如何能拉的住。
那少年转过插屏,边走边说:
“快去柜上给我支二百两银子,小爷我今儿个有重要事做,你是不知道,今天玉红楼里刚买来的雏儿,真真儿是山西大同……”
少年话未说完,转过头来,突然看到自己父亲一脸怒色站在面前,不由惊呆在当地,手中折扇脱手落在地上。
申老板一脸怒色,低声喝骂道:
“畜生!整日的胡闹,一大早便要寻些是非!回头再跟你算账,还不快见过两位客人!”
那少年见了老子生气,吓的像见了猫的老鼠,战战兢兢的向绛紫二人行礼问好。
绛紫二人仔细看其形貌,只见这少年生的倒也十分整齐,只是身形瘦弱,神色轻佻,满身的花花绿绿,一看便知是世上常见的纨绔子弟。
绛紫二人对视一眼,暗自摇了摇头,也不多言,转身便下楼去了。
乔峰见绛紫二人这般离开,虽有些疑惑,但毕竟没有任何异常事件发生。便直起身来,想要从窗前跳出,解开那茶博士穴道便速速离去。
刚到窗前,忽觉身后有异,不及回头,左手从肩头穿过,一招松云掌中的“叠云手”,扣往身后的来掌,谁想身后之人竟是见招拆招,同样是“叠云手”中的招数,丝丝入扣的与乔峰对拆。
乔峰手上不停,一个侧身与身后之人打个照面,原来正是方才楼下那个使棒的瘦长汉子。那汉子冲他点头一笑,双手左高右低,与乔峰有一步远的距离,摆出一招“青云直上”的架势,这本是“松云掌”的起手式,颇含礼敬之意。
乔峰见这汉子举止和善,也便竖起腰间长剑来,斜斜向上一指,这一招“凌云剑”的第一招“紫气东来”,同样也是向对方致意。两人使得是同一家武学,又都见过对方的侠义之举,心中大有亲近之感。
瘦长汉子只向他手中端木剑凝神望了片刻,也不多言语,挥手示意让乔峰跟着自己走,当先从窗户跃出。
乔峰也不犹疑,紧随其后,却见那茶博士已经被放了出来,见乔峰跟着那瘦长汉子从窗户跃下,一脸的惊异茫然之色,那汉子在茶博士耳边说了句话,茶博士听到愣了一愣,看了乔峰一眼,急忙连连点头,转身便向茶坊走去。
乔峰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将身上的外衣脱去,放在茶房门口,跟着那汉子从后门走出了平乐楼。
平乐楼后门出来是条小巷,走在其间,只见周边尽是普通民居,巷子都是些歪歪斜斜,纵横交错的羊肠小道,乔峰随着那汉子转了几转,便已分不清东西南北,更不用说来时路径。
这般在巷弄内穿梭了大约两炷香工夫,那汉子在一家毫不起眼的房屋前停住。可并未推门或叩门,而是将手伸到门一侧的墙缝里,摸出一小块黑色石头,只听里面“叮铃”几声响,“吱呀”一声门便打开了。
门内一小厮见到汉子,连忙侧身让进,那汉子倒也不急进去,伸手将那黑石又放到门侧,只听“啪”的一声,有什么物事撞到了门上。
乔峰随着进门一看,原来门内相同位置挂着一铁铃铛,却不晓得那汉子为何能隔门让它发出声响。后来才晓得门外侧缝中的黑色石块,原来是块磁石,隔门将铃铛吸住,要是自己人来,将磁石取出,那铁铃铛便不受吸力发出声响。
进去之后,看那院内几间茅屋草舍,都是些十分普通的民居,那汉子走到靠院墙的一处矮墙,墙上开了个小门,用两块木板堵着,后面支着半边茅草,从外看过去黑乎乎的一片,普通人家的茅厕大都这般模样。
那汉子推开木板进去,乔峰有些疑惑,但依旧跟了进去,却未闻到任何骚臭味。那汉子走到半边茅草顶下,伸手一推,那黑乎乎的半边墙竟然像一扇门般被打开了。
乔峰跨过门后抬头一看,顿时呆了一呆,只见面前一座石桥,桥下一泊绿水,碧透清亮,桥的那头,是个绿水环绕的小岛,但见岛上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两边飞楼插空,雕栏绣槛,皆隐于山树奇石之间.竟是好大的一座园林!
乔峰出身贫苦,哪见过这般富贵气象,虽不贪慕这些荣华,却也颇感新奇。跟在那汉子身后,走过石桥,转过山坡,穿花度柳,也不知过了几多楼阁高台,巧亭花圃,盘旋曲折。忽闻前面水声潺潺,迎面一溪流泻出石洞,上则萝薜倒垂,下则落花浮荡。那汉子纵身一跃,钻入石洞中,乔峰跟着跃进,落脚之处,却是一溜石板桥,在洞外绝看不出。乔峰觉得平生所遇,未有像今日这般新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