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长风退后一步,怒视来人,破口骂道:
“哪里来的贼死鸟?!竟这般无礼!”
但见眼前二人衣着华贵,一绛一紫,俱是艳色,脸上都甚是白净,稀稀落落的长得一些胡子,只不过一人短须长在唇上,另一个却是颔下稀疏的几绺,形貌甚是怪异,竟看不出几多年纪。
二人中绛衣男子脸带微笑,双手抱拳尖声说道:
“吴长老,咱家二人方才并非有意得罪,还请饶恕则个!”
吴长风瞪眼瞧着二人道:
“你是何人?为何夺我赢来的银子?”
绛衣男子言道:
“咱家绝无夺取长老银两之意,只是有一事不明,想要事先请教此店主人。”
说罢,转身扭头对那店家问道:
“咱家二人倒要请教这位管家,贵主人为何只相邀能喝酒的英豪上楼一晤,难不成我等不沾酒之人,便算不得英雄豪杰?”
那管家连忙赔笑道:
“此事是我家主人的意思,小人只是奉命行事,并非是有意冒犯各位不沾酒的好汉。”
绛衣男子轻哼一声,将头一扭,说道:
“那我可不管,你若不这般说倒也罢了,既然说了,我倒还非要见见你家主人不可,让他知道以酒取人的不对!”
管家一时间颇感为难,不禁回头看那名持棒汉子。持棒汉子倒是显得颇为淡定,一脸的漠然之色,盯着眼前二人。
这边吴长风却早已等的不耐烦,上前说道:
“你这二人,怎地如此不讲道理?人家主人请客,愿见谁便见谁,哪有这般婆婆妈妈强要相见的道理?我劝你二人赶紧离开,莫要扫了我喝酒的兴致。”
绛衣男子扭头哼声对同行的紫衣男子说道:
“咱二人在汴梁城里也常听丐帮的名头,说是好汉众多,帮中长老更是个顶个的英雄。可没想到,今日一见,嘿嘿嘿!”
吴长风双眉一掀,怒声喝道:
“嘿嘿什么?今日一见却又如何?!”
紫衣男子接话道:
“今日一见呐!原来却是个酒池中的英雄,肉林里的好汉。”
吴长风大怒,厉声说道:
“你这两个娘娘腔是从何处冒出来的?!竟敢如此耍笑我丐帮,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着便一拳打向那绛衣男子,那绛衣男子侧身避过,紫衣男子却一腿踢了过来。吴长风看出这两人武功不弱,当即一套“大五行拳法”使了开来,绛紫两男子一个接招,一个攻敌,吴长风识得乃是出自河间尤家的“鸳鸯拳”,须两人同使,一攻一守,甚是巧妙。这二人配合的极为熟练默契,显是一同练拳已久,不易对付,一时间三人斗得甚是紧凑。
一百招过后,吴长风凭借着招式的老辣稳狠,渐渐占据了上风,守势接招的绛衣男子已是支撑不住,另一紫衣男子只好转攻为守,遮挡住吴长风的来拳。
只见吴长风一声暴喝,双拳齐出,乃是一招“朝天炮”,击向对方二人,绛紫两人急忙出拳遮挡,六拳一交,绛紫二人不由后退五步,各自双拳虎口已是震的发麻了。
二人见拳法不敌,各自从怀中一掏,便又猱身而上,手中各握一把峨眉刺,朝着吴长风胸口刺去,丝毫不给自己喘息之机,竟是搏命的打法。吴长风虽见对手招式极为阴毒,但也丝毫不惧,并不拔出兵刃,而是使出一套空手夺白刃的擒拿手法,挺身又与那二人斗了起来。
围观众人看这争斗,已不同于寻常街头闹事,真真是在以命相搏,不禁都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唯独乔峰看出吴长风功夫高出那二人不少,虽一时不能拿下对手,但也不用担忧。
这时从楼下下来一小厮,悄悄跑到那持棍瘦长男子跟前,悄声对那男子说了几句话,那男人立马点头会意,也不多言,持棒便向前走去。只见吴长风在绛紫两人之间穿来进去,三人斗得难解难分,想要分开,着实不易。那瘦长男人观察片刻,忽然挺棒一招“蛟龙出海”,指向吴长风咽喉,绛紫二人见他出棒相助,无不大喜,见吴长风俯身躲闪,手中峨眉刺跟着变向,划向吴长风双目,手段甚是阴毒。
不料瘦长男子方才却是虚招,长棒尚离吴长风二尺,就早已变戳为扫,绛紫二人手腕几乎同时中招,手中峨眉刺再也拿捏不住,落在地上。瘦长男子乘机横棒立于三人之间,沉声说道:
“对不住了,三位武艺精强,在下不得不如此拆解。我家主人已吩咐下来,三位楼上请。”
说罢,命小厮带吴长风优先上楼,自己紧随其后,引导绛紫二人上去,同时也是隔开三人,生怕再在楼道生事。乔峰心中十分欣赏吴长风这份豪爽,担心这酒楼中有些蹊跷,恐怕吴长风中了暗算。心思一动,转到院墙外,俯身捡一土块,纵身跳进院内,正见一茶博士拖着茶盘从茶坊走出,见墙外飞进一人,不由惊得张嘴便要大喊。乔峰不等他喊出声来,指间土块一弹,封了那茶博士穴道,茶博士手中茶盘顿时从手中掉了下来,却被乔峰伸出脚尖一托,稳稳当当的落在了乔峰手上,竟是一滴茶水都没溢出,乔峰将茶博士移到一处厨房空着的大水缸中,扒去他的外衣,换在自己身上,帽檐压得极低,托起茶盘便跃上了二楼,从窗户翻了进去。
这厢吴长风上得楼来,迎面所见,乃是一堵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上面刻画着陈王曹植平乐观宴客的典故。转过插屏,小小的三间厅,当中一人,似文士打扮,戴一顶月白抹眉梁头巾,穿一领蓝沿边绸布宽衫,腰系一条皂褐銮带,下面丝鞋净袜,生得眉清目秀,面白须长,站在一方黄花梨案前,案上置一青釉白地的博山炉,炉内所焚龙脑温麝香青烟袅袅,萦绕案几,但见那文士左手持一粗长铜针笔直立在案上,下铺一大幅歙州澄心堂雪浪纸,铜针顶头穿一长线,线的另一端系一块薄薄的黑炭,正在纸上圆弧直线画个不停。
吴长风等人见他这般学究做派,都有些迟疑,想不出这样一位看似饱学宿儒之辈,怎会心血来潮找些江湖中人结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