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带着笑,也听不出是正经还是不正经,但沈淙还是沉默了,嘴角的弧度变得平直,眼里浮现出一抹复杂,斑驳的光影落在他发间,将他精致的五官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他今日穿了身以往从没见过的颜色,天青菱纹锦为缘,素纱单衣做里,横波点翠,显得整个人都青嫩了不少,衣上除了腰间悬着的双衡青玉组佩外并无多余的赘饰,行止间冷冷清响,有如泉音般轻灵,莫名冲淡了空气中浮动的暑热。
初夏了,隐约能听见两声零星的蝉鸣,二人在红花绿野间对视,微风拂过,乱红飞渡,点点碎金映入彼此的瞳孔。
谢定夷的眼神如有实质地描摹地着对方的轮廓,最后看向他唇上一抹粉里透红的色泽,忍不住前倾了倾身。
“不行。”太亮了也太空旷,虽然周围没什么人,但他却无法接受这样的场合,直接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唇,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自己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赶紧想要收回,却被她按住手腕。
她维持着这个动作向前靠,乌黑的眼眸在阳光的映照下泛出一抹深绿来,其实这就是她原本的瞳色,她身体里的血脉来自于那个古老而辽阔的凤居草原。
睫影交错间,手背贴到了自己的嘴唇上。
他们隔着一个手掌的厚度对望。
温热的吐息扑在掌心,带来细碎的痒意,谢定夷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抚上了他的后颈,动作轻柔地宛如捧住欲坠的薄胎瓷,沈淙蓦然感觉到了一股焦渴,耳边彷佛听到了远处锦鲤跃出莲池时候发出的破水声。
“沈淙。”
短短的两个字,闷在手心里,沈淙指尖一颤,在对方带着笑意的眼神中慢慢垂手,初时不过蝶翼轻触,随着后颈的力道逐渐加重,那吻也愈发深切,等到舌尖掠过颤栗的上颚,他才觉出自己如雷般的心跳,指尖用力,默默攥紧了她的前襟。
……
一刻钟过去,两人从渡廊走出,回到了荷池边,谢定夷第一时间抓起自己的鱼竿看了看,依旧是轻飘飘的,饵料被啃得地还剩下半截。
她蹲在原地重新换好了饵料,把鱼钩甩下去,像是无事发生一样再次坐回了躺椅上,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沈淙则有些不自然地用指背抵着自己的发肿的嘴唇。
想起刚刚的亲吻和自己现在不好见人的样子,他心里也难免涌出一丝后悔来——他一定是疯了,又不是不知道谢定夷的脾性,怎么被她喊了一声名字就那么轻易同意了呢。
被亲成这样……
他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但显然不是抗拒,抿了抿嘴唇,抬步走到谢定夷身后,道:“陛下前几日让宁柏给臣送了两柄弓,臣还未谢恩。”
被他提醒了一句,谢定夷也想起来了那两柄弓,问:“哦,你试过没?”
沈淙道:“试了。”
谢定夷问:“怎么样?”
沈淙没答话,显然是不怎么样,谢定夷从他的沉默里听出了些许窘迫,顿时忍俊不禁,道:“好罢,后日,后日朝会罢,我带你去西郊猎鸟,怎么样?”
沈淙不解:“为何是西郊?难道不是东池那边林子更多吗?”既是猎鸟,总该选个有林子的地方。
谢定夷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反倒回问道:“什么意思,你答应了?”
以往她也想过带他出门,但除非是她自己亲自去抓他,若是让宁柏去,几乎没有一次成行,这次居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沈淙没接话,眼神直直地望着荷花池,抿了抿色泽殷红的唇瓣,生硬地转移话题,道:“陛下还没告诉臣为什么要去西郊。”
谢定夷看出他的色厉内荏,笑了笑,没说话,见她不应,沈淙快速地看了她一眼,默然道:“是因为西郊有河吗?”
谢定夷理所当然地说道:“万一猎不到鸟也可以钓鱼嘛,那边钓鱼最好了。”
……真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