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消融,初春不显。
三月春深,草长莺飞。
流水潺潺,已无霜雪。
自然也是人生的缩影。
你看,短短十几年,比起最初的她,改变很大了。”
汤姆适时疑惑,“最初的她?”
“是风暝的父母,对她的影响太大了。”
风槿还是遵循着当时惯有的说辞,“父亲死在战场,母亲艰难生下了她,就产后大出血死了。即使我是风暝的祖母,但父亲、母亲是她血缘最近的。
风暝还在襁褓的时候就显出了魔力,或许是魔力的缘故,她晓事很早,也冷情得很,好在她还很年幼,幼稚得还没学会控制自己全部的感情。
有一天我哄睡她后,无意间看到她正在读的一本书,书页空白处写着一句话,‘我不确定有爱的能力’,字上的魔力若隐若现,但风暝那时身体很差,能力时灵时不灵,我才得以看见。”
汤姆垂眸一想,风暝极其注重个人的隐私空间,她甚至认为,以爱为名的侵犯隐私,在根本性质上,是不把她当作‘人’来看待,而是一个‘工具’,一个满足欲望的‘工具’。
“汤姆,你要理解一个迟暮老人的担忧,今早脱下鞋和袜,未审明朝穿不穿。我很抱歉,我那时确实侵犯了风暝的隐私。”她继续说道,“我在那行字的前面察觉到了魔力痕迹,出于担心风暝的心理状况,我就复原了那行字,上面写着,‘我不会爱上任何人’。很孩子气的想法,简单又坚决,要么爱,要么不爱,仿佛再没有第三条路可供选择。”
“爱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天赋,根植于每个人的生命之中,无论周围的土壤怎么贫瘠,它都不会消失,只要有人呼唤,它就一定在。
我忧虑了许久,整晚整晚的失眠。
那时的风暝就像个小大人,听话懂事、笑容天真的表面,根本看不出她自愿逐渐冰封的情感。我知道,我很清楚的认识到一个真相的雏形,如果这个时候我不做出什么引导,她的未来,她的性格,一眼就能望到头。”
就像再次复刻风暝上世的邛棂人生。
风槿停顿一下,她的声音慢慢悠远长叹,像陷入了那段焦急的回忆,
“她不愿意养小动物,她说,自己无法接受亲手迎接新生,又亲手送归死亡。她有点悲观,思虑过度到不愿踏出一步,甘愿自锁。为了避免结束,索性避免了一切开始。”
她继续说道,“之后,我花了很多时间,才一点点纠过来了风暝的冷然旁观。她也爱我,只是她还不知道,她在感情上有时候特别迟钝,迟钝到摆在面前的事实,都不愿意相信的地步。
她的人生仍然在往前走,但我知道,直线在慢慢弯曲了,星辰偏离了既定的轨道,命运的变数终究会降临下来。”
“直到,我等到了你,汤姆。”想到这里,风槿冲汤姆感激一笑,目光是永远的慈爱和善,“那天晚上跑酷晒月的风暝脸色苍白跑回来,我解除了一个小小的危机,消去了她身后的小尾巴。
我耐着性子,直到第二天,等风暝睡醒后,才假意拆穿了她刻意的隐瞒。
当我知道风暝出手给你母亲梅洛普下了个防护咒,而且她也逐渐认可自己做的没错,我提了几年的心,终于落在地上了。她的同理心在覆灭之前,终于迎来了无声春雨的润泽。有了一次的开端,之后的2、3,甚至更多,就很容易了。”
风槿的爱,是为风暝的大事上关切,是无声的。
爱是软肋,但爱,在风槿那里,也可以是盔甲,是一把保护人的武器。
她保护着风暝的成长,保护着汤姆的生命,也深深计划着他们的未来。
每一次和风槿的谈话聊天,汤姆都会一个人静静思量很久。
风槿抱走风暝上二楼去了,直到晚夜的凉风穿过脖颈打着飞旋,汤姆他一直在脑海中回放着风槿今晚说的话。
直到躺在床上,他都没有什么睡意。
汤姆又一次失眠了,脑海中的思绪万千飞腾,他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这个房间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怪这夜太静谧,屋里只剩下他的呼吸声。
隔音帘旁边的那张床上空凉无人,风暝昏睡着,风暝也进不去她的房间,就把她抱进了自己房间。
灯太亮了。
汤姆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他翻身半起,伸手关了床头的睡灯。
淡淡墨绿的星芒悄然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是风暝送他的开学礼物。
乌黑的眸子也染上了点点墨绿,汤姆看了片刻,一丝红光错觉般闪现在他瞳孔深处,他毫无察觉,眼睛里的情绪依旧浓墨得化不开。
风槿要死了。
风暝,多丽斯·诺托斯。
伴着汤姆沉入梦乡的呼吸声和奏,墨绿星芒随着窗外的周天星辰一样,环绕着天空旋转画线,加入了这场神秘黑夜的聚会,待到晨曦,才匆匆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