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多说,徐云之摆首拒绝:“尚书好意。云之不敢受。殿下开府宴上贵人诸多,云之一介鲁莽,怕是会冲撞各位。在此谢过尚书与大殿下。开府宴……微臣就不去了。”
话说得快。拒绝意味明显,可期待亦昭然。
徐云之毕竟是当过官的。这为官要通达玲珑的道理他万分知悉。如今初到长安,结交更多身份相当的人便更为重要。假使能去明崇公主府的开府宴,定能免除往后许多气力。为民为国做事,也会轻便许多。
毕竟谁人不知容洛为当朝帝王宠女,谢家珍贵外孙?这开府宴,命妇与千金是必须来的。再有国子监祭酒谢攸宁与太子少师谢琅磬在,谁人不想趁此结交?哪怕一句问好,日后相见也好以一句“上次我与您曾在开府宴上欢谈”打破陌生。
他心思有意不藏。容洛唇齿揉开一丝笑意:“重尚书既然说了这样的话,不请你反倒显我不近人情。”将面具放回重澈手中,容洛舒眉:“三日后开府宴,你来时报一声户部的名头便是。”
她这般说了。徐云之也有心前往,再拒绝是蠢物之行。稽首敛衽,他揖首应诺:“多谢殿下。”看容洛先行,他又向重澈道谢。不过动身就被重澈拦下。
发尾垂落臂膀之前,白衣映衬蓝衣色重。重澈凤眸中的深渊似有魑魅魍魉洒下罗网。缓缓勾唇,他对徐云之低声提示道:“大殿下八面玲珑。做事决断。不是我一句请求便会答应的。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个中由头,不必谢我。”
蓦然怔忪。徐云之抬首望向重澈,一瞬间大抵领悟少许。再想问重澈,他已随容洛远出数尺之外。思索须臾,望着重澈与容洛身形匿入人群内。他总算明白重澈今日为何让他在此等候,更觉着自己应当仔细打听一番容洛,方才是最急之事。
【??作者有话说】
码字的时候睡着了……醒来赶紧把这一章放出来,觉得自己以后码字大概要设个闹铃才行了囧
谢谢大可爱TetsuJ扔的1个地雷~
第49章
◎引见。◎
缕缕金线穿过屏风,韶光缠绵。树梢一只海棠徐徐盛放。
在院中铺下蒲席。容洛将插花用的瓷瓶仔细擦拭干净,手底自身旁托盘里白紫颜色交错的花束里挑出一朵琉璃繁缕。望向眼前棋盘,目光一一扫过黑白棋子,指尖自棋盒里捻出一粒白棋,落入黑棋一畔。
“平局。”嗑哒一声落棋声音。容洛看着宁杏颜一瞬沮丧下去的表情,眉眼里挽开丝丝调笑,“还需再下?”
她出宫的消息昨天晌午就传到了众人耳朵里。不似那些听闻便上门拜访的人,宁杏颜了解她的脾性,知晓她会回避风头,只待今日一早驾马直奔府中,实实是吃准了她。
“事不过三。眼下两局都平了,我才不讨自个儿不痛快。”抱怨似的瞧了容洛一眼。宁杏颜伸手把棋盘拨乱。抬目看见她腕间的一星伤痕,欲言又止。
蹙眉看着容洛将花束叠叠层层放入瓶中。宁杏颜来回斟酌,但着实不知如何措词。探身从托盘里取了枝花茎较长的桔梗,手下两三下编出一只头顶簪花的蜻蜓递到容洛手里,宁杏颜犹豫半会儿,敛目道:“及笄那日时的事……你应当告知我一声的。”
苦肉计的事情已经过去有些时日。可宁杏颜依旧记得那日容洛翛然昏厥的模样。如今再提,也不是孩子心性的计较,仅仅是对容洛的担忧。
她儿时与容洛一块长大,对容洛脾性为人经历了如指掌。亦知容洛之狠心与果决,倘使不是适逢莫大的困难,她永远不会将自己明明亮亮地推到人前。更遑论将自己作为胜出的筹码。
“向氏已得知你对后位的筹谋。眼下受创,必定等待一日翻身,甚至是将你作为踏脚石一跃更进。如是此事有一分纰漏,或是皇后放手一搏将你捅露……明崇。陛下于你多少虚情假意,别人或许不知,但我看得分明。”折膝跪坐,宁杏颜注视着容洛将蜻蜓做了花束点缀。清明的声音沉落几分,眉头微拧:“那日宁家军皆在城下。虽我不是大哥,到底也是宁家的长女。你若告知我一声,不说如何……至少皇后绝不会落得好下场。”
说得狠厉。却不是指对向凌竹动手。只是借宁家军成为此事暗中助力,让皇帝顾念宁家军功与她和容洛往日情谊,狠下心放弃向凌竹尔尔。
宁杏颜关心至极。容洛却不愿这样早将宁杏颜拖入这些纷争。前世宁杏颜冒死成为她一分助力,强势姿态令众人畏惧,二十八岁仍未出嫁;宁家上下又为谢家株连四处活动,将逃脱的几个幼子或藏或送离大宣。对她而言恩重如山,她不想将宁家牵扯进来。至少不是现在。
“苦肉计的最高境界,莫非是‘骗’这一字。你性子烈。如是被你得知,那日你便做不出那样的紧张来了。”用小指把蜻蜓拨弄到琉璃繁缕的紫色花瓣上。容洛抚一抚花叶,莞尔看向何姑姑:“掌事也是这般认为吧?”
将一碗清水捧给容洛湿花。何姑姑睨向宁杏颜,轻笑颔首:“是如此。宁姑娘对已知之事甚少动容,假使殿下告知,大抵就做不出那般跌滚下马的姿态来了。”
“便是知道也得吓死。”宁杏颜听不进这话,“我活这般大,流血见着不少,三岁那年亲眼瞧着娘亲教新兵一巴掌打吐一口血的。偏生被你这一出,险些要去我半条命。我那会儿看着重澈搂你,满嘴满嘴地呕血,不过片刻就花了一件衣衫,心下浑快哭出来。就连重澈那镇定不像人的性子见着,都是脸面不急,眼睛骇人要紧。就去太医署那段路,他衣衫前是血,衣衫后都是汗。比我还忧心。”
容洛动作一顿。方想疑问重澈慌乱是宁杏颜瞎说,秋夕便一路绕着游廊入了院中禀报:“殿下。孟夫人和盛姑娘来了。”
微微沉首。容洛示意秋夕将怀中一抱扶桑花送去前厅,又让婢子春日将插花放到房中,与宁杏颜一同起身去了前堂见客。
堂中宽阔。婢子体贴,容洛还未到堂中时便为孟氏二人布下瓜果清茶,因盛婉思吃不得枇杷,又另换了一碗清甜的乌梅豆腐上来。
“昨夜本宫得了拜帖,原以为夫人午晌才来。”迈步入堂中。容洛扬手免下她们拜见的礼数,与宁杏颜一同在案几后坐下。左右看了看孟氏身上衣裳别致的花纹、耳旁的东珠,饶有深意地舒眉问道:“夫人近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