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劝,只嘱咐阿姐一定要时常稍信报平安。
宜兰一一应下,登上马车,遥遥望着远处府门那几道人影,直到风雪遮住一切。
马车行了一段路程,还未到陆府,陆寒宵看她落寞,不知该怎么出言安慰,他将手中书籍递给她,道:“山野怪谈,尚能一观。”
宜兰愣了愣,看了他一眼,接过那本厚厚的书,稀罕道:“陆梓行,你今日怎么舍得将这宝贝书给我看了?”
陆寒宵拂了拂袖,淡淡道:“就当是你今日替我挽袖的报酬,不过,只是借你一观,还是要还的。”
宜兰并不理他,只是随手翻阅着书籍,被这样一闹,她的离愁别绪也减去三分。
*
离开侯府后,萧北冥与宜锦二人并未回宫,他们先去了云来观,宜锦的母亲乔氏供奉的长明灯就在此处。
于萧北冥而言,他永远也不可能再见到乔氏,谢某曾与宜锦所有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也无法再拥有。
可他想让乔氏放心。
两人添过灯后,朝着乔氏长明灯前叩拜三次。
下山途中,山道之下聚集着不少来自北境的流民,正聚集在粥棚处,拿着残破的碗排队领粥。
燕京流民逐渐增多,京兆府虽派了专人专管,但仍旧有些顾不过来。
宜锦见萧北冥神情沉重,便知他又想起北境战况,又想起那些曾中瘴毒被坑杀的叛军。
这些天来,他几乎难以安眠,他以为她不知,实则,他辗转反侧时,她亦然。
雪色朦胧,山道之下,燕京万户灯火,格外辉煌,宜锦牵住他的手,清亮的眼眸看着他,“当年,我就是在这处山道上,遥遥一眼就看到了你。你生擒忽兰王,得胜而归,威风凛凛,在百姓眼中,你是守护北境的大英雄。”
“然而做一世英雄,是很难的事情。一生不愧于己,不愧于人,那是圣人。”
“萧阿鲲,你不必做个圣人,你只需做你自己。”
他背负得太多,从不肯去瞧一瞧自己的过往,自己的善,他以为用恶的皮囊包裹住自己,才能让亡者安然。
他在为难自己。
宜锦看得揪心,更看得不忍,她看着他怔然的模样,道:“萧阿鲲,你低头。”
萧北冥照做。
宜锦圈住他的脖颈,沉水香的气息格外令人安心,她在他唇角落下一吻,轻声道:“萧阿鲲,为了偿还我们的因果,你当初下的定礼,已然空空如也了。你以后再也没有小金库了。”
萧北冥怔然。
宋骁有些看不下去眼前的场景,他捏紧了腰间的佩剑,背过身去道:“陛下,娘娘将所有积蓄礼金全给了段宰执,一部分留用施粥,剩下的留建公学堂,当初那些人的子女,皆可入学无需束脩。”
所以陛下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比他这个禁军统领还要穷。
宋骁不禁抿唇笑了笑。
萧北冥抚了抚她眼下的乌青,只有心疼,怨不得她这几日那样忙碌,要一一找出那群将士的后代,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即便有段桢相助,她也定然十分操劳。
他将她揽入怀中,抚着她有些冷意的发,眼底情绪波动,胸腔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缓缓溢出,又酸又疼。
一直以来,要他做圣人,逼他做圣人的人有很多,可是只有知知,让他先做他自己。
偏爱
正月初六,入冬以来淅淅沥沥的初雪终于停了,旭日自东方遥遥升起,金红的光晕撒遍燕宫,琉璃瓦上的冰柱伴着化雪水颗颗晶莹落下。
愆阳殿中,芰荷几乎一整夜没有合眼,蔡嬷嬷的病情愈发重了,老人家又有风湿,遇上寒冬的天气格外难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