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彦一笑,伸手拍了拍掌,对门口的亲侍使了个颜色,那人点头退下。
“李太守莫要着急呀,这夤夜微服来访,颇为辛苦,不若坐下来你我二人小酌一杯”,又扬起左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就让我这贴身婢女来侍酒如何?”言笑晏晏。
李承泽没什么心情饮酒,他一掌拍到邢彦的书案之上,砰地一声把立在一侧的苏旎吓了一跳。
“你最好解释清楚,否则你所犯之罪当属逆反!”李承泽手指着邢彦面门,因为极度气恼,脸上涨的有些红。
“李兄莫要气恼,若是等上一会儿,兴许就愿意和小弟我喝上一盅了。这仲夏月夜,月明花重,正是饮酒叙旧之时啊!”邢彦压根不以为怵,连看也不看那几乎指到他鼻尖的指头,反倒是垂眸举起茶杯,啧地啜了一口。
果然不消一刻钟的时间,赵游便被两个大汉带了进书房。
经过这些日子的磋磨赵游早已没了昔日那些官威,如今人是脸上血污混着尘土,衣裳虽然还在可是已经不辨颜色,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还搭着牢狱中的稻草。
他现如今嗓子嘶哑,因为在狱中不停地骂邢彦,连人家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现下里喉咙肿痛,难以说话。
一见到立着的李承泽如同见了亲人一般,面上涕泪横流,上前扑通跪倒在地上,抱住了李承泽的大腿,在他的袍子上留下了斑驳的血泪痕迹,口中只剩无言的呜呜声。
赵游与李承泽算得上是共事了大半辈子的队友了,虽然是上下级,可是更多时候都能算得上是能够背靠背的情谊。
李承泽勃然大怒,手指着邢彦,“辛彦!你胆大包天,今日一事若是不给本官个说法,本官定会要你血债血偿!”
邢彦看了倒是微微一笑,又自斟一杯茶,饮下一口才道:“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是这埵城里头的账面我找人核过了,这人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至少赚了你翻番的银子。”
一旁又有人将一个小木箱取了出来,打开盒子呈于李承泽面前,里面整整齐齐码放满了的皆是账簿,左边和右边的又是不同。
这话和箱子一拿出来,正抱着李承泽大腿的赵游身子狠狠一震,瞠目去看那箱中之物,还未待看明白,身上就挨了重重一脚。
李承泽愤愤地取出左手边的账目又拿出右手边的账目,果然黑市的价格与报于他的价格根本就是两样。他早就知道这些人会从中中饱私囊,他也认为自己已经算得上包容,和同气连枝的“兄弟们”分一杯羹,无伤大雅,图的是这事儿能做得长久。
可没想到,这人贪心不足蛇吞象。赵游不仅是分了羹,实际上自己才是那个分了他的残羹的那人。
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的神色阴晴不定。
蓦然他杀气腾腾地朝抱着自己大腿的赵游就是一脚踹翻在地,手指着瘫倒在地的赵游抖啊抖的几乎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才语带颤抖,“我李承泽待你不薄,你这一生的荣华富贵皆出自我手!你个忘恩负义,两面三刀地白眼狼!”
赵游瘫倒在地上,身上地疼痛已经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了,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这次算是栽在这龙门山寨之中了。
他呜呜地痛哭流涕,向李承泽举起双臂,呜咽出声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不久就被两人又拖了出去。
“我会派人送他去山下,任凭李兄处置”,邢彦仍是脸上带着笑意,“不知此时李兄可有兴致小酌一杯?”
刚才桌子也拍了,人也叱骂过了,这会儿要是不接茬只会让自己下不来阶梯。他为官二十载,又在这陇西与皇城之间斗了这么多年,哪里是好糊弄的,心知这邢彦必不是泛泛之辈,所求什么他约莫着是知道的,人却城府颇深,手腕并不拘泥世俗。怕就是怕这样的人,干起事情来毫无规则约束。
李承泽一笑,脸上霎时如沐春风一般,人也依言入座,二人不需几句话便又称兄道弟起来。
若不是苏旎从头至尾的见着了这一幕,她真是难以相信这变脸的速度。
邢彦让她下到厨房,吩咐备菜,又去了酒窖取酒。幸亏李承泽只见过她一面,是以根本没认出来她就是苏礼,也是少了她不少麻烦。
这邢彦当真可恶,处处拿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