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觉得胸怀坦荡的好男儿不应该干为难妇孺的事情,嬷嬷你说的很对”,苏旎态度很是诚恳。
她们二人的对话,温夜玉一直在听,闻言倒是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回头就着烛火打量起这位在此地照顾她起居的婢女来。
这婢女谈吐大方,言语之中并无尊卑分别,若不是山野村姑不通规矩的,便定然不是为奴为婢的人。
她眉目明艳,身段窈窕高挑,气质斐然,即使是在上京城中此等风貌气度都能被贵女们高看一眼。
温夜玉双目盯着苏旎上下打量,她本就肤白,又近月余的奔波劳累,又受了这一场惊吓,脸就瘦的只剩下了一双大眼。
苏旎看她总算是回了头,心中也是可怜这小姑娘,若是能丰盈一些,脸蛋红润些应会健康不少,如今这么熬下去,再是年轻也得熬去半条命。
“虽然被劫一事颇为不幸,”她使劲在脑中斟词酌句,“可是这不也是不愁吃穿,饱暖无忧么?”
宋嬷嬷一听越发来气,果然是山野小民,那心中志气只有指甲盖一般大!
“你懂什么?这是吃饱穿暖的事情么?咱们郡主何等的身份,要去计较这一粥一饭不成?”
宋嬷嬷觉得再跟着山野村姑一般见识,自己能被气晕过去,“你出去吧,这里有我服侍郡主就够。”
苏旎被一顿抢白,心中也是有些不是滋味儿。她是不太明白这些人的等级观念的,于她而言这些都是束缚,每日粥饭看着平凡,却是最实在不过的。
过好了每个当下,在走完这一生时,才能说自己过好了这一生。不然呢?去计较自己没得到的金银,地位,权力,还是什么?
“这粥饭虽是普通,可是即使是陛下也是一日三餐,多了也吃不下,少了也会饿。每日都过得好,这月才算过好,每月都过好了,这年才算过得好。小女确实懂得道理不多,不过也粗略通些医理,如若郡主再这样忧思下去,易久思成疾,还请郡主多多着眼于当下,过好当下才是。”
苏旎垂首一礼,退出了房间。
这郡主本就瞧着娇弱,一开始还以为是个骄横跋扈的,谁知是个连话都没有的娇弱主儿,身上就没几两肉,还要去北上和亲。
苏旎在窄塌上也是翻来覆去,北上环境艰苦,比不了上京城内浮华奢靡,处处有人照料饮食起居,这么下去怕是要吃苦头的。
又转念想到那日里,邢彦的一席话,“郡主本就可以不用嫁,这凉益二州囤了八万兵马又不是干吃白饭的。留郡主下来盘桓几日,再好生送回上京,找个好人家嫁了,岂不是美事?”
当时听来不可思议,胆大包天的一席话,竟在区区几日之后又深深觉得有些道理。
这夜睡得并不是很顺利,因为深夜时分寨中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这人带着几十人的亲兵差点在山下与龙门寨的巡防队伍打了起来。
后来领头之人将披风帽取了下来,露出真颜时,才被人领着单独上了山。
此人正是李承泽。
邢彦早已听说了他微服来访的消息,人已经在书房等候,身上的外袍穿的松垮,只系了根腰带,胸口略略敞开,整个人多了分桀骜与不羁。
苏旎亦被邢彦请去了书房,理由是会会老朋友。
待她穿戴完毕去了书房时,刚踏入房中,就被里头二人的紧张气氛震了震。这时想要退出去,已经晚了,只得垂首上前给微服又穿着披风遮掩身份的李承泽福身行了一礼。
李承泽懒得放眼风在她身上,只余光觉得这婢子有些眼熟,又上下打量了一眼,仍是未认出,就不再关注。
苏旎心下松了一口气,一抬眼恰看到一脸看好戏,似笑非笑的邢彦,狠狠瞪了他一眼。
“邢大当家的是什么意思?我以为我们已有共识,辛家的祠堂莫非你不想要了?”李承泽此刻是微服,竟觉得自己在气势上弱了邢彦一头。
邢彦乃辛家嫡系,因家族内斗家中一脉被另一支斩尽杀绝,他亦被扫地出门,才带着自己的人落草为寇,占山为匪。
要认真说起来,他们二人也算得上是知根知底的,邢彦亦是他看着长大的子侄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