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竟然能看出来他身体不好,你们不是都很少见面吗?」
「我好歹还有神医的名号,自然看得出来了。」
「陛下是怎么了?」
「累得,除非休息,不然治不好。」
「如果陛下真出意外,姐姐会伤心吗?」
南玉锦停下了笔,良久之后回道:「不会伤心也不会快乐。」
「他要是驾崩了,到那时候姐姐便可以出宫,自由了,不应该快乐吗?」
「身体自由了,就快乐吗?我的心早就不自由了。其实我很胆小,我是个一朝被蛇咬,一辈子怕井绳的人。
我被男人的誓言辜负,便厌恶男人,不相信爱情。我入了京,我的叔伯一家却贬去儋州,堂弟被活剥皮,父母兄弟在京城活着战战兢兢,他哪怕死了,我却也不敢再走了。跌倒摔跤一万次,我都不怕,那些只是身体上的疼痛,身体上的伤是最容易治愈的。
我走不了,我的父母他们老了,我得呆在他们身边。他们很爱我,虽然他们有时候也犯糊涂,脑子拎不清。
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他们对我是万里挑一的好。跟我同龄的小姐们是嫁人生子,相夫教子,我却有十几年的光阴去做我想做的事情。跟你差不多大的闺中好友,那些人是不是也相夫教子度过一生?」
吕宣歪头看着南玉锦道:「没有,我小时候的闺中玩伴和她们的丈夫都被夫君杀掉了,她们都来不及相夫教子呢。所以我没有朋友。」
吕宣没有朋友,所以会喜欢跟南玉锦待在一起,而且不用担心南玉锦会被自己夫君杀掉。
她小时候的玩伴都是朱门绣户家的大小姐,这种大小姐们都会被起义造反的杀掉,甚至吕宣为了自己家族能一家独大,自己给穆卫祈带路去杀掉她们的。
第126章
因为吕宣这次一同出征,穆卫祈政事便一同跟吕宣分担,再加上莫图子说公主与她不能相见,索性让她搬到建章宫同寝共食。
穆卫祈死前放不下的事情,不过是多陪吕宣做些她喜欢的事——或去郊外踏青游湖,或到戏楼听曲看戏。他对她还是心有愧疚和爱意的。
可吕宣总道「不必麻烦」,终日伏案批阅奏摺密函,不肯稍歇,难得的权利,她必须牢牢抓住。
他倒是想旁敲侧击问问其他人吕宣想要什么,却不知该向谁打听。后知后觉的才意识到,她的儿子,朋友,父母,哥哥,未婚夫全被自己杀掉了,喜欢她的人,爱她的人几乎全被他弄死了,这世间好像没有人喜欢她了,对她更加怜爱了几分。
前些日子她染了瘟疫,虽已痊愈,却落下病根,食凉便腹痛难忍。偏生夏日酷暑难当,她特别贪食冰酥酪与酸梅汤。
穆卫祈只是浅浅尝一下冰酥酪上奶酥和葡萄,吕宣是连碗底的铺着得冰渣都往嘴里送嚼,最后疼得冷汗涔涔还要要再尝一口,说是止痛。
还有月信来时,晚上她在龙榻上疼得辗转反侧,血色染红了锦被不说,还沾在穆卫祈衣袍上。他既心疼又恼怒,斥她贪嘴。
最后没办法了,竟奢侈地命人在建章宫书房堆起如书架高的冰砖——这等用度,原是未央丶长乐二宫才有的殊荣。待书房凉如春秋,她才算断了吃冰的念想。
只是苦了东宫,今夏酷热难当却无冰可用。血气方刚的太子热得在东宫赤膊读书,被太子妃撞见,到吕宣跟前哭诉说太子对她耍流氓轻薄她。说得吕宣白眼直翻,训斥她道:「你不给我弄
个孩子就别在我眼巴前哭。」
「可我不喜欢太子。」太子妃委屈巴巴道
「管是不是太子生的,不是他的种都无妨。」她居高临下的吩咐道。
每日早朝,吕宣总隐在屏风之后。她其实不羞愧在朝臣面前露面——横竖三个男人都睡过了,男人什么样又不是没见过,但是皇上羞愧,毕竟总不能让自己女人夏天就穿个纱衣坦个白花花胸脯站在一群男人面前。
两个人熬过盛夏,转眼入秋。这数月来,吕宣与穆卫祈同食同宿于建章宫,形影不离如寻常恩爱夫妻。连小公主都少见,只听闻她近来总往皇后宫里跑。
穆卫祈批阅奏摺时,只要他问,吕宣能准确道出相关奏章摆书架那儿,仅凭字迹便知出自哪位大臣之手。
明日秋分,是穆卫祈休假的日子,他一年只休春分秋分,冬至夏至,自己生日和除夕初一,他躺在床上提议道:「明日微服私访,陪你去戏楼看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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