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的眼神有些慌乱,但是那种神情落进克洛德眼里却透着一点古怪。说实话,这种慌乱的表现似乎有点……不太自然?因为关系亲密足够了解他才能从她的表现中看出端倪,这使他原本焦躁不安的心产生了几分疑惑。
迦尔逊和佩拉怎么不在?他们就这么放心她一个人折回来?
她垂下眼眸,想要掩饰自己的思绪,继而颤声道:「那……无论如何也不能救他——他们吗?」
穆迪斯的声音平缓沉静,音色却诡魅如枭叫,他用一种宣判似的语气说:「已经没有选择了。」
棠抬起头直视着他,她的眼里涌动着非常明显的悲哀,令穆迪斯十分愉悦,显然他很享受这种弱势的屈服。
她往后退了一步,那是非常谨慎的一步,可她的双肩略微颤抖了一下,深深地看了克洛德一眼。这个眼神极其复杂,但克洛德莫名觉得哪里不太对,穆迪斯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那股压在他肩上的力道也减轻了些,他正在若有所思地看着棠。克洛德撑着剑勉强站直了身子,弗兰克轻轻地扶了他一把。
「你要做什……」他皱着眉,刚开口就见她往右边一倾,整个人如坠了铅似的猛地掉入了悬崖。
尽管心中疑窦丛生,她刚才的表现也十分奇怪,但那一瞬间他确确实实感觉到了一阵窒息感,好像心脏被一柄钢刀刺入,突兀又无比强烈的剧痛如狂风暴雨扑卷而来,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如此清晰的痛苦了,但意识却变得异常迟钝,在那一刻他都不知道那种蔓延全身的痛苦否是悲伤所致,唯有胸腔间累积的复杂情绪猛然爆发出来,化成喉咙间的一片腥甜。
他踉跄着往前迈出一步,却蓦地吐出了一口血。
他忘记了现在自己的处境,大脑里一片混沌,身体却不受支配地行动起来。他自己也十分清楚无法与邪神对抗,但悬崖底下已经被岩浆淹没了,棠掉下去只有一个结果,他无暇去思考刚才的疑虑是什么,所有的情绪似乎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茫然的空白,他下意识地向悬崖扑去。
穆迪斯迅速做了一个抓取的动作,即使是被雾气缭绕也能从他的动作中看出一丝凶狠和残忍,他仿佛虚空拽着什么,手臂屈起,猛地将手甩向一边。
克洛德顿时感觉胸前一痛,撞击的痛感加上心里汹涌的刺痛令他感到愈发难捱,险些摔倒在地。紧接着有什么砸在了他的身上,他被带着向后退了几步才堪堪停下站稳。
死里逃生的少女一把抱住他,两条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脖子,脸埋在他的肩上轻微地颤抖着。
他愣了一下,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听到她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马上就好!」
前方传来穆迪斯冰冷的声音:「怯懦之人才会用死亡来逃避,我以为神乌族会制造出一个怎样心志坚定的偶人,原来也不过如此——既然这样,那还是让你的身体发挥最大的价值吧。」
棠伸出手紧紧握住克洛德的手臂,低声道:「我有办法的,但是要冒险。」
他没有说话,目光也晦暗不明,深深地望着她。棠将他嘴角的血迹用力地擦去,凑上去轻轻亲了一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气音说:「……会没事的。」
她的手指停留在他的唇边,很轻地摩挲了一下,他握住她的手腕,声色喑哑:「什么办法?像刚才那样跳下去吗?」他的语气不善,像是蕴着风暴,任谁听都会听出此刻压抑着的愤怒。
棠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看到了那其中涌动的暗流。她轻轻摇了摇头:「相信我。」
说完她不再迟疑,不等克洛德回答便转过身走向站在悬崖边的黑雾,雾气中传来穆迪斯悠然的声音:「你注定要服从于我的。」
「……是,」她的姿态恭顺而谦卑,缓步走到他的面前,「我和您到对面的神殿去,您可以让他们自行离去吗?」
穆迪斯往军队中看了一眼,那些士兵的神情惊恐,本就病弱的脸色越发难看。环山的环境恶劣,一路走到这里已经快到人类的极限了,就算他们现在离开也有极大的可能死在下山途中。穆迪斯斜睨着她,觉得分外可笑。无论他是否动手,他们都不会活着离开环山,这跟她所说的条件没有任何关系,但听完她的话反倒像是两个人谈交易,她不过是一个偶人,还没有资格和他进行这种看似平等的对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