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追忆往昔:「这种无可奈何的事,我在宫里见多了。当今的
皇子公主只有八位,但我父皇其实不只有八个孩子。有些婴儿?出?生之后,父皇没有给他们赐名,他们就不算是?皇族的人。」
谢云潇追问道:「他们去了哪里?」
华瑶叹了一口气:「如果他们的相貌不周正?,或者没有习武的根骨……很可能会?被赐死。」
谢云潇抓紧她的腕骨:「你们高阳家的皇帝,简直是?草菅人命的暴君。」
「嘘,」华瑶的指尖摸上他的手背,「慎言。」
她透露的这些深宫秘辛,远不及残酷事实的万分?之一。她原本以为?谢云潇被镇国将军抚养成人,又曾经在战场上英勇杀敌,早已见惯生死丶脱离红尘。如今看来,他满怀一腔赤胆热血,嫉恶如仇,虽有报国之志,却无忠君之意,他看不惯高阳家的所作所为?。
既然华瑶能勘破这一点,那她的兄弟姐妹也能。谢云潇什么都好,只是?现在还不太会?隐藏心性。
出?于好意,华瑶提醒他:「我父皇不杀贪官罪臣,只杀不忠不孝之人。我的兄弟姐妹也经常弹劾不敬皇族的权贵。从今往后,你见了除我之外的皇族,千万不要和他们多说一句话?……」
「多谢殿下提点,」谢云潇回答,「我几?乎不和皇族打交道。」
虽然谢云潇正?躺在公主的床上,但华瑶还是?卖了个面?子给他:「嗯。」
河上水浪汹涌,仍在拍打船身?。秋风冷冷瑟瑟,冻得船板发硬,华瑶的被窝却是?暖洋洋的。华瑶在被窝里又多待了半个时辰,终于猛然爬了起来。
唐明皇和杨贵妃芙蓉帐暖度春宵,从此再也不早朝。而她高阳华瑶却能撇下谢云潇,把他这般完美无瑕的美人留在床上,看也不看,碰也不碰,可见她确实有几?分?明君风范。
华瑶传唤了自己的侍女,但不许侍女们靠近她的床榻。她梳洗完毕,遣散众人,又轻轻地撩开床帐,只见谢云潇独自躺在她的床上睡得很沉。
华瑶转身?离开。她吩咐侍卫看守房门,又找到燕雨,厉声将他责骂一顿,他承认自己昨晚睡昏了头。他解释道:「入秋了,春困秋乏,我经常犯困,困得受不了。」
华瑶冷漠得不近人情:「这是?第?几?次了?你为?杜兰泽守夜的时候,要是?打了一下瞌睡,让她有个三长两短,你信不信,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燕雨低下头:「属下明白?。」
华瑶疑惑道:「每隔七天,才轮到你值一次夜。按理说,你不可能累成这样?。」
燕雨屏住呼吸,齐风替他回答:「殿下,燕雨最?近迷上了赌钱,经常找人打牌喝酒。他挥霍了一大笔钱,接连几?天没睡过一个整觉。」
船头浪大,水花溅上华瑶的裙摆。她严肃道:「从今天起,我手下的所有人,禁止参与?赌局,违者杖责三十,罚俸三年!赌资超过一枚银元,以盗窃罪收押,听懂了吗?」
众多侍卫异口同声道:「谨遵殿下懿旨。」
*
船队在水上走了好几?天,风大船快,这一路上颇为?顺畅,华瑶抵达延丘的日?子比她预计的更早。
延丘是?凉州最?繁华的大城,也是?凉州的州府所在之地。府衙的官员们早早地来到了码头附近,等候公主驾临凉州。
华瑶正?要赞赏凉州官员的礼节周全,就有一位官员很难为?情地说,前两天,延丘下了一场暴雨,公馆的庭院积了水,屋顶破了洞,目前仍在修缮之中,恳请公主暂住将军府,待到十日?之后,公馆整修完毕,定会?恭迎公主大驾。
华瑶知道凉州的官员多半清贫,也不想为?难他们,直接去了镇国将军府。虽然镇国将军不在府上,但他早已为?华瑶准备了住所,还派出?了四位奴仆伺候华瑶。
这四位奴仆,都是?中老年人,鬓发花白?,手脚麻利,着实让华瑶吃了一惊。
恰好戚归禾站在不远处,华瑶就问:「将军府上,没有年轻的侍女吗?」
戚归禾笑得开怀:「我爹他这个人啊,节俭惯了。年轻的侍女,月俸太高了,我爹为?了省钱,雇人也要雇得便宜些。您别看这几?位叔子婶子年长,他们头脑灵活,身?子硬朗,粗活细活都能做。」
将军府到处都是?叔子婶子,年纪都比华瑶大好几?轮。华瑶惊讶于镇国将军的节俭,她自己也摆出?了公主的架子,越发地端庄稳重。她嘱咐自己的侍女和侍卫归置箱笼,搬进了将军府最?宽敞气派的东南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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