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霁眉头一皱,沉声道:「怎么,你要叫屈?」
「既已认定我是包藏祸心,此时不论我说了什么,你都不会信的。」应如是对他的脾性一清二楚,「我胆敢自辩一句,你的刀立即抹喉而过。」
颈侧传来刺痛,刀刃上那排密齿沾了些微血迹,要害如被野兽的血盆大口咬住,若有一丁点轻举妄动,身首势必两分,应如是虽不怕死,但也惜命。
见状,裴霁只觉得自己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却不能痛下杀手,至少在撬开这张嘴之前不行。
幸好这里是景州府衙的班房,不说十八般刑具俱全,倒也勉强可用。
「将那小子带出去,一盆冷水泼醒,他要是耍花样,就给点颜色看看!」握刀的手纹丝未动,裴霁全身紧绷,死死盯着应如是,头也不回地向徐康吩咐道。
徐康早已被他的杀气压得脸色发白,闻言如蒙大赦,放下烛台绕到床头,弯腰架在十九腋下,准备把人拖起来,孰料腕上突然多了两根手指,力道不重,却让他一动也不敢动。
心下一凛,裴霁将刀抵得更紧了些,警告道:「你想找死吗?」
「他什么也不知道,」应如是又叹了口气,「你有气冲我发,不必牵连无辜。」
「他是否无辜,由不得你说了算!」裴霁怒极反笑,「你想当好人,我可不愿成全!徐康,愣着做什么?」
最后一句话里满是不耐,徐康心中叫苦,可不敢抗命,不等他将这少年的上半身拽离床榻,搭在腕上的两根手指倏然一重,整条小臂霎时没了知觉,不等他挣脱桎梏,那两根手指又是一翻,以四两拨千斤之力将他往旁侧带去!
徐康身体笨重,这一下又是力上加力,倾身撞过来的刹那,几有象冲之劲,倘若被他撞上,少不得筋断骨折,幸亏裴霁防了应如是一手,刀鞘从左侧下方斜撩而出,正中徐康胸膛,以点破面,霎时将人击飞,右手则毫不迟疑地横刀抹过。
然而,高手过招最忌分心,他手中先机已失,应如是向后一仰,险险避过这割喉一刀,肩膀一沉一震,顺势转身扫腿,裴霁向上纵掠,一脚蹬在房梁上,复又折身下落,却不是冲着应如是去,而是劈向了倒回床上的十九!
应如是料到他会挑软柿子捏,一腿扫空即刻回身,袍袖翻飞如浪,将劈落的刀刃卷了个正着,听得耳畔风声乍起,左手振臂一挥,徐康发射的数枚暗器当即在半空中炸散开来,衣袖去势未绝,竟将他兜头罩住,猛地向后一抛,直接丢出屋外,大门也被劲风拍上。
寒光一闪,利刃破袖而出,裴霁旋身落在那张老旧的木桌上,摇曳不定的烛火将他的眼睛和刀刃映得忽明忽暗,见应如是挡在床榻前,他冷哼一声,冲门外喝道:「没用的东西,滚远些!」
拍门声戛然而止,片刻之后,脚步声也匆匆远离,没了闲杂人等,裴霁也不急抢攻,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应如是,道:「你曾提醒任天祈明哲保身,又来袒护他的儿子,说是没有交情,为何做到这一步?」
应如是垂手而立,摇头道:「我并不在意十九有什么样的父母,他是一个好人,好人不当枉死,至少在我面前是这样。」
顿了片刻,他抬头迎上裴霁那仿佛淬了毒的目光,道:「你或许不会杀他,却也不会放过他,『任天祈之子』这一重身份太好用,你会榨干他的最后一滴血。」
刀光映眉睫,裴霁唇角微抿,讥讽道:「四年前的你难道没做过这种事?」
「正因我做过,才不想再做了。」应如是毫不退让地道,「扰乱一个人的命数,有时就跟翻过一只乌龟那样轻而易举,可这世上本不该有四脚朝天的乌龟。」
饶是裴霁知晓他心性变化不小,也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整个人都愣住了,旋即回过神,一股无名火腾地从心头直窜上来,恨声道:「那你就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去吧!」
第九十章
话音未落,人影忽闪,裴霁纵身一跃,刀锋疾落,应如是侧身偏头,左手搭上刀背,右手从刀刃下横掠而过,直攻裴霁腋下空门,后者提掌相迎,内力相冲之际,两人身上都发出一阵炒豆似的爆响,脸色齐齐一变,各自错身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