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分明是参汤。。。。。
不,她方才说,那是——
「翦水花?你真给他喝翦水花。。。。。。你怎么能——」沈羡亭侧过身子,正扒在床沿处兀自挣动,险些掉下来。许少央正要上前扶他,却被薛华存一把拦住。
「他既是对翦水花案介怀至此,还不如遂了他的意。喝了翦水花,让他命抵命。」
「你不是来救他?」许少央惊诧道,难以置信。
沈羡亭忽而痛极而压抑地呜咽一声,许少央转过头去。才一个瞬时,他已如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冷汗已将他的白衫浸透,凌乱地粘在身上,能看见其下他陡峭的丶支离的病骨。
好疼。。。。。。哪里都疼。。。。。。他不知道到底是哪里疼。只觉得皮肉之下似乎有无数的蚁虫正从骨头里咬出来,一下下得吞吃他。片刻又变作一整条巨蟒,死死缠缚着他的五脏六腑,不断地收紧丶再收紧,要将他的肺腑尽数勒碎。。。。。。
他本不清明的意识愈发不受控地模糊起来,眼前似乎不是玉鸾殿,而是当年炼狱一般的弃月楼。哥舒拏云在井水里下了翦水花丶闻淙扣下灵山斥息,他等到了九日,解休还未回来。。。。。。
「不要。。。。。。别杀。。。。。。别杀——」
他声嘶力竭地凄厉哭喊,喊到喉咙里尽是甜腥的血。照流雪银光凛冽,如今正握在当年的自己手中,即将枉害二十一条人命丶毁了旁人一生。
「别杀。。。。。。求求你。。。。。。别杀!沈羡亭——」
他惊叫一声,声音劈作几半,太凄惨的尖叫顶到了头便失了声响。
「哧——」
他肩头霎时锐痛,热腾腾的鲜血四散着飞溅在他自己脸上。他目光中忽而映出薛华存那张沾着血的丶稍添几根细纹的娃娃脸,她手中正握着那把自他肩头抽出的匕首。
「醒了。」她冷声低语。
沈羡亭脑中轰然炸开一声大响,比翦水花疼千倍百倍的痛意忽而在他头中撕裂开来。一切感知似乎都被那惊天的疼痛遮盖过去,眼前炫丽无边的白光闪过,意识化作齑粉。
「师尊。。。。。。」
他最后说,眼泪霎时委屈地滚落下来。
*
「那确实是参汤,」薛华存一边将一团浸满药水的纱布粗鲁地塞入沈羡亭肩头的伤口中,一边得意洋洋地冲许少央炫耀,「不过也确实羼了一点翦水花。。。。。。」
「什么?!」许少央手下一顿,惊恐地看向床上那苍白得如同死人一般的沈羡亭,「那他不就——」
「大致。。。。。。算是。。。。。。翦水花吧,」薛华存又心虚地改口,「我同千济堂大堂主要的,不是柴十二做的——其中少一味秦岭雾凇。药效已经过了,死不了人的。」
许少央听后双腿一软,立时跌坐在地,一下一下地捋着自己的胸口:「师尊,你下回早说,干嘛连我一起骗。。。。。。真是要吓死我!」
「嘿嘿,抱歉嘛。。。。。。」薛华存谄媚地笑着说道。
沈羡亭醒了么?总之他现在是又睡过去了,薛华存那般粗鲁地处理他的伤口他都一无所知。她缠好他肩上的伤,又拿帕子擦掉他脸上的血迹。擦着擦着不由自主地在他那张苍白而安静的脸上掐了一把,不由又想,这小子真是漂亮的让人讨厌啊。。。。。。
真漂亮,也不知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对了,」薛华存忽而想到,「他那个小娘子呢?『晚楼』。。。。。。是叫晚楼吧?」
*
墙角处站着的那个侍女忽然拔下金簪,满头青丝倾泻而下。闻淙尚未看清,那女子已杀至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