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知曼声道:「此事在她心里,怕是还要存上好一阵,我都清楚,所以方才只说她会从被中出来,却未说她会消气,你弄错我的意思了。」
李成听了他的话,反倒是更加迷茫,问道:「可小姐是因为生您气才躲进被子里去的,她要是自己出来,不就等同于消气了吗?」
沈鹤知欲言又止地看了李成小一会儿,才启唇问道:「小姐房里那么多炭火,你不曾瞧见吗?」
李成反应会儿,终于明白他的意思。
得,敢情主子那么笃定小姐会出来,不是因为认为她会消气,而是觉得她要嫌热。
但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个事儿。
李成不求着沈鹤知立马去见沈玲珑了。
没过多久,小姐还没那么热。
他朝跟在他身后的手下吩咐道:「去喊管家再搬几盆炭到小姐房里。」
说完这些,李成抬头,见沈鹤知蹙眉,又问道:「主子,您还在为小姐的事儿忧心吗?」
「不,」沈鹤知轻摇了摇头,「玲珑不会生我的气太久,她一向如此,我想的另有其人。」
李成很灵性地开口:「是公主?」
沈鹤知以手轻抵下颌,纤长的眼睫颤动两下,很快就想清楚央央躲着他的
缘由:「是秦飞鸿。」
李成眼珠子一瞪,「您丶您在想二殿下啊?」
沈鹤知没注意他惊愕的眼神,只回忆着近几个月来的事。
秦飞鸿虽然明面上还是摆着那张无懈可击的笑颜,见着他说话也客客气气,但每逢他带玲珑去公主府时,他总是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派人来请他到府上,美其名曰有要事相商。
然而,秦飞鸿口中所谓的要事,不过是他不知翌日该穿什么颜色的衣裳,配什么款式的腰带罢了。
沈鹤知从前一直忍着,但今日细想,却发现有些细节,他一直忽略。
秦飞鸿是从何时起,开始变成这模样的?
沈鹤知叹口气,问着李成:「段登达何日致仕回乡?」
李成仔细回忆说:「后日。」
本来段登达早该致仕退隐,奈何上级不在,下头人手不够,时至年关,偷窃之事又常有发生,因而秦景便一直留他到如今,叫他将功折罪。
沈鹤知原先奏请皇帝将段登达枭首示众,并非真要砍他的头,只是想藉此表明立场,叫段登达不要再没眼力见地上门。
秦景当然也不会听他的话,真砍了段登达,只罚他几月俸禄便了事。
但段登达心思重,遭他这一回明算,竟怀恨在心,连着上了几本奏摺,参沈鹤知。
沈鹤知是个好静的性子,怎能容许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跳脚,因而搜罗好段登达的罪证,就呈给了皇帝。
段登达府上上上下下,几百来号扈从奴婢,这么多人,光吃喝都是个大数目,段登达区区大理寺少卿,如何负担得起。
定然是靠门生和地方官员的孝敬,这事在官场早已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了,大家伙儿都是如此过来的,官牵私系谁也不揭发谁,日日锱铢积累,半推半就的,礼金杂物就收了一堆。
所以要找起罪证,实在是太轻易不过的事,不过即便如此,官场也鲜有人以此来对付政敌,原因无他,只自己手头也不干净。
偏偏沈鹤知敢,沈鹤知能,他不喜经营,不与人来往,在人前是半点把柄都没落下。
他一朝上奏,秦景是勃然大怒,狠狠将段登达斥责一番,骂他是保位贪荣,妨贤病国的小人,伪学伪才,对国家毫无报称,简直与奸佞无异。
但秦景还念着段登达暂不能离开大理寺,没气得昏头直接革了他的职,只说他是心有不忍,从宽许段登达再在京中留几月,叫他之后主动致仕请辞。
沈鹤知的摺子一递上去,京中官员都纷纷醒了神,不再忙于敛财享利,个个都夹紧了尾巴做人,因而京城官场的风气,竟有了一时的清明。
待到段登达致仕那日,沈鹤知特地踩着申时,趁秦飞鸿从上书房出来,打他面前过,躬身问好,喊了声:「二殿下。」
秦飞鸿停下步子,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大人这是要去哪里啊?」
他只是想摸清楚沈鹤知是不是又要去他妹妹那儿,顺口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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