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琤狂笑:「我的王嫂哦,不妨告诉你,元旻早死在伊河了!我配不配,又岂是你说了算?」
逆兵拔出刀开始斩杀灵堂内宫人,接着就是太傅常大人丶太保林大人,一路杀过去。
到冯姮时,她将郑夫人和元旭往身后推去,左臂往前硬生生一挡,霎时被砍断掉到地上。而她强忍剧痛右手一挥,从最前那名逆兵手中夺过刀,就势一抹。
血溅了她满脸,逆兵似未设想会受到抵抗,齐齐怔愣片刻。
她因疼痛紧蹙双眉,声音颤抖却铿锵有力:「本宫纵身死,也是堂堂正正的大翊王后,尔等祸乱犯上,必不得好死,天丶地丶人丶神共诛之!」
元琤还在大笑,元晞已冲至殿门。
地上那只断臂丶满地的鲜血令他如五雷轰顶丶脑子里一片空白,忘了临行前舅父的谆谆嘱托,拔剑杀入,挡在她的前面,对着元琤怒吼:「竖子安敢冒犯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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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四夜,朱明院西偏厅之内,灯火通明,元晞丶元旻与元氏耆老井然就座,共商先王移棺阳华山之事。另有太常寺商议礼仪章程丶司天台掐算吉日,议至三更才散。
元琤在允准归葬之后,不但派卫尉寺精兵继续看守,更令崔久安加派重兵,将朱明院围得苍蝇都飞不出去。
其实他是想把元旻关回王宫的,但是那八九个族老在元氏宗亲之中威望颇高,若一并扣押,恐生更大枝节。思虑再三,也只能如此折衷。
反正朱明院周围已有卫尉近两百,羽林卫近一百,任他兄弟俩胁生双翼也飞不出这铜墙铁壁。
布署完成后,他便火急火燎回了王宫。听闻许都叛军已在升阳城西五十里处,被牟州丶商都驻军东西夹击尽数剿灭,心下稍安;又闻商都驻军已整肃好粮草渡船,预备渡河。
想着明日晨起,再多发几道勤王诏书,从洺州调些骑兵来,剿了怀阳的宣氏,再去上阳丶临梁解决掉姜榷和武家几个崽子,事态可平。
「胆敢造朕的反,族灭丶必须族灭,夷九族。」元琤恨恨想着,怀揣着天下雌伏于他王座之下的期冀,酣然睡去。
却不知,这一场搅弄天下的风起云涌,最激烈的部分才刚刚拉开。
第31章宫变
这条街叫敕恩街,一眼看去鳞次栉比的碧瓦飞甍丶雕梁画栋,数不尽风流富贵的朱门大户。住的全是驻边将领留京的父母妻儿丶老弱妇孺病残。
夜色掩盖之下,武燊带着妻儿丶弟妇丶子侄丶母亲冯沅丶武灿,一行人每人提着个小包袱,悄无声息从后门溜出。
熟门熟路避开巡视的羽林卫,逐次敲响街上另几户宅子的后门,里面收拾好简易行装的妇孺早已等待多时,一听声音便鱼贯而出,随他们一道,走向幽深夜色的更深处。
前方突然出现一盏灯,一字排开的骑兵静静伫立街面,像是已等候多时。为首的老将年逾五旬,一身重甲,在马背上俯视他们,轻笑:「诸位夫人丶小郎君丶小娘子,这是要去何处?」
「月黑风高,世道不太平,不如让末将崔久安护送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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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心一轮凸月,清辉透过枝丫洒在青石板道上丶洒在风驰电掣的白马银辔上丶洒在马背上骑士扬起的黑色披风上。
开阳沉声道:「刚过雍丘,咱们离升阳也就四五十里了,个把时辰准够。」
天枢勒住马,拉下围在口鼻上的风领:「就在此处歇息两个时辰,天刚亮就进城,襄侯以为如何?」
队列中间,元璟思忖片刻,点了点头。
在升阳城东另一处密林中,郁郁葱葱的草高过马背,武煊从马背跃下,低声传令:「就在此地歇息,明早卯正,小朝会的景阳锺一响,咱们就开始攻城。」
王宫以北,朔方门之外的羽林卫大营正沉沦酣眠,一群黑衣人悄无声息散入营房,借月光看好沉睡者的面孔后,手起刀落丶雪亮的锋刃从喉头拉过,濒死之人骤然痛醒,却只能从喉头发出模糊的「咕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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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和宫灯火俱灭,冯姮端坐在窗前,借月光看着站在面前的母子,声音轻柔:「锦珠,趁他们还没察觉,带元旭从暗道走吧。」
郑锦珠眼眶泛红,哽咽道:「娘娘,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冯姮平静笑了笑:「他们在此看守,本就是为了看住本宫,本宫在此,还能为你们母子争取一时半刻,若一并出逃,追兵立至,届时谁都走不了了。」
郑锦珠按住元旭肩膀:「阿旭,给娘娘磕头…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等了四年,四…王上还等着与你团圆。」
冯姮垂下双目,笑意不减:「阿昙在暗道,你们带上她从暗道出去,到了后苑就找间荒废的庑房藏起来,没听到新王登基的钟声,一定不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