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窝在宿舍,吃饭也懒得下楼,靠着泡面和矿泉水顶着,坐在床边不是发呆就是抽烟。
整个楼道里传来的,全是年轻人的笑声、耳语、关门声,甚至还有那种带着节奏感的“咯吱”响动。
有人搂着女朋友下楼买冷饮,有人拿着钥匙往女寝那边走。
楼里夜夜笙歌,只有他一个人像被时间甩在原地,连个能发句牢骚的对象都没有。
星期一一早,他便出了门,带着一摞资料去跑业务。
销售这活儿说得上是靠一张嘴混饭吃,一天三四家小厂子来回转,鞋底都磨薄了。
可他心不在焉,见客户的时候也不在状态,说话磕磕绊绊,连名片递出去都觉得没底气。
等到星期二傍晚,他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宿舍。
门一推开,屋里就响起了老万那熟悉的大嗓门:“哟,小陆,回来啦!你家春杏今天下午回来了!”
老万这话一出口,陆承瑜站在门口愣了半秒,才脱下鞋进屋。
“她回来了?”他声音有点低。
“可不嘛,”老万一边晃着水杯一边说,“我刚从车间那边路过,看到她和几个女工正在包货,干得正起劲呢。听说是班长安排的,说她这几天少了一天班,要补回来。”
他顿了顿,挤了挤眼睛,“我看她气色不错,穿着工作服,头发扎着马尾巴,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啧,真有范儿。”
陆承瑜没说话,背包往椅子上一放,整个人坐下,仰着头靠在墙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春杏回来了。
就这么悄悄地、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又回到了厂里,回到了他身边的世界。
可他却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也不知道她跟谁在一起,更不知道这几天她经历了什么。
屋里静了一会儿。
老万倒了口热水咕嘟喝着,话没停:“哎你说她这性格也是怪,走那么多天一句话都不留,你这男朋友当得也够心宽的。”
陆承瑜皱了皱眉,站起身:“我出去一下。”
“哟,要去找她啦?”老万笑嘻嘻的。
陆承瑜没回头,只留下一句:“少说两句。”
厂区的夜风有点凉,车间那边还亮着灯。
他走得不快,像是怕惊动谁,又像是怕真的走近。
快到车间门口时,他停下了脚步,站在昏黄灯光外,透过玻璃往里看。果然,她在。
穿着灰蓝色的工作服,袖子挽到手肘,头发扎得利落。她坐在一堆纸箱前,一只手熟练地封口,动作利落而机械,神情却平静得像一口井。
她身边还有两三个女工在说笑,她偶尔点点头,却始终没笑。
他就那么站着,看了几分钟。
最终没有推门进去。
他就站在门口外头,靠着一根柱子,点了一根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厂区的灯光渐渐稀疏,车间里的人也陆续散了。直到差不多九点,何春杏才出来。
她拎着一个帆布袋,步子不快,低着头,一路往宿舍方向走去。
她一出门就看见了陆承瑜。
两人四目相对,她的步子明显顿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平静下来。“你等我?”她先开了口,语气不咸不淡。
陆承瑜点了点头,嗓子有些干哑:“有话想跟你说。”
她没有回答,只是抬眼望了望四周,然后说:“去那边吧。”
她指的是厂区角落那棵老槐树下,一块破旧的长椅,平时没人坐,夜里也僻静。两人一前一后走过去。
夜风吹动树叶,簌簌响。灯光打在她脸上,把轮廓拉得干净利落,她的眼神平静,神色却有些疲倦。
坐下后,两人沉默了十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