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车被商人的反应吓了一跳,他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是我多年前偶然所得,一直放在家里。”
商人点了点头,“如此珍贵的宝物,你若是轻易卖了,实在是太可惜了。依我看,你还是留着吧。以后若是遇到什么大的变故,这说不定能成为你的救命钱。”
胡老车听了商人的话,心中一动,决定只将亡妻的首饰拿出来卖。
一个时辰后,胡老车拿着换来的钱,心中充满了喜悦。他终于可以去买母羊了,这样木尔扎就天天都有有羊奶喝了。
他来到牲畜交易区,经过一番挑选,花了大部分的钱买了三头母羊。看着那三头健壮的母羊,胡老车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牵着母羊,哼着小曲,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五年的光阴转瞬即逝。曾经襁褓中的木尔扎,已然出落成一个活泼伶俐的小姑娘。她生得眉眼如画,肌肤如雪,笑起来时,嘴角边会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让人看了心生欢喜。
在这五年里,胡老车与木尔扎相依为命,虽生活依旧清苦,但两人的日子却充满了温馨。胡老车依旧靠着打铁维持生计,而木尔扎则在胡老车的教导下,学会了识字、读书,还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无尽的好奇。
月氏国的村落,被沙漠环绕,这里的生活简单而宁静。然而,沙漠的脾气却喜怒无常,时而风和日丽,时而狂风肆虐。这一日,天空突然变得昏暗起来,狂风呼啸着席卷而来,黄沙漫天飞舞,似乎一场可怕的沙暴即将来临。
胡老车抡起铁锤砸在通红的刀刃上,火星子溅在粗布围裙上烧出几个小洞。风箱呼哧呼哧的喘息声里,他瞥见木尔扎蹲在门槛边揪骆驼刺的绒球,羊角辫上沾着草屑一晃一晃。
“阿爹看!”小丫头突然蹦起来,粗布裤腿卷到膝盖,露出被太阳晒得发红的小腿肚。她献宝似的举起块黢黑的石头,指缝里还黏着沙枣树的胶汁。
“这个能打箭头吗?”
铁匠铺的阴影里浮着细小的金尘,胡老车用铁钳夹着石块在阳光下转了转。赭色纹路像凝固的血丝在石芯蜿蜒——是块上好的燧石。
“等把这批弯刀打好……”话没说完,西北天突然漫起昏黄的雾,远处传来驼铃声乱。
木尔扎的注意力早被别处牵走。沙枣树后探出对毛茸茸的长耳朵,灰兔红眼睛滴溜溜转。小丫头蹑手蹑脚蹭过去,燧石硌得手心发痒。兔子忽地窜向戈壁滩,她追着那团灰影冲进渐起的风沙里,羊皮小靴在卵石滩上踩出噼啪脆响。
“回来!”胡老车的喊声淹没在狂风和沙尘之中。沙粒像千万根银针扎在脸上,木尔扎眯着眼看到灰兔钻进红柳丛,再追过去却只剩个空荡荡的土洞。她转身要往回跑,却发现四面都是打着旋儿的黄沙墙,连来时的骆驼刺都成了模糊的灰影。
“兔子……不见了?”
沙暴裹着碎石子抽打后背,五岁孩童突然想起阿爹说沙漠会吃人。她死死咬住下唇把呜咽憋回去,舌尖尝到铁锈味。怀里的燧石烫得像块火炭,她摸索着躲到块风化岩后,却听见脚下传来空洞的回响。
黄沙如流水漫过赭色石阶,木尔扎跪在地上拼命扒拉。指甲缝里塞满沙粒时,半截彩绘廊柱破沙而出,青金石镶的忍冬纹在昏暗中泛着幽光。她顺着倾斜的梁柱往下滑,沙粒瀑布般灌进衣领。等屁股撞上硬地时,眼前豁然展开个巨大的穹窿。
残破的壁画在风沙里忽明忽暗,飞天裙裾上的金粉簌簌飘落。木尔扎踮脚去够壁画下的陶罐,却碰倒了支青铜灯树。叮铃哐啷的巨响惊起暗处的蝙蝠,她缩在鎏金佛像后,看见自己影子投在墙上被拉扯成大人模样。
“阿兰若……”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好像听见沙哑的叹息贴着耳廓擦过,小丫头浑身僵住。
潮湿的霉味混着没药香气扑面而来,木尔扎发现脚边散落着碎裂的羊皮卷。她捡起半片还能辨认的,借着穹顶裂隙透下的微光,看见弯弯曲曲的文字间画着带翅膀的骆驼。正当她要伸手触碰墙上的九色鹿浮雕时,头顶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震动。
“木尔扎!”胡老车的声音穿透层层黄沙,铁匠的呼唤裹着铁器相击的铮鸣。小丫头慌忙把羊皮卷塞进怀里,攀着垂落的经幡往上爬。等她灰头土脸地钻出沙窝正撞见阿爹举着火把,身后跟着三头从小喂养她,此刻正在焦躁刨地的母羊。
月光不知何时破云而出,将废墟入口照得雪亮。胡老车一把将女儿按进怀里,粗粝的手掌擦过她后颈时突然顿住——木尔扎衣领下隐约浮出个火焰状胎记,与后来在襁褓内找到的那条丝帕纹样一模一样。
“阿爹,底下有会说话的画!”小丫头兴奋地比划,完全没注意到父亲瞬间严肃的脸色。胡老车解下外袍裹住女儿,最后望了眼正被流沙重新吞噬的遗址。风里传来遥远的驼铃,与五年前送木尔扎来的那日的声响渐渐重合。
回程路上,木尔扎伏在阿爹肩头沉沉睡去。梦乡里,自己一会儿是一个经验十足的冒险家发现了宝藏,一会儿又变成一个英勇无敌的战士奋勇杀敌……
“厉害……英雄……”她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