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快,顾清眉心微动,道:“既是现在才知我的身份,你会悔过,提前放我下山么。”
柳锐嘴角的笑容悄然消失,不假思索地回答:“不可能。”
这个回答让刚上升的温度骤然转凉,天空中飘过一朵云,周遭顿时阴沉下来,顾清冷冷盯着她,片刻后移开视线,什么都没再多说。
——
“哈?所以,顾清竟然是当朝太师的儿子?”
“嗯。”
“我的老天奶…他那天为什么会走在薛良的队伍里?”
“并州刺史不是也姓顾么,那是他姐姐,我猜,他可能是要去看他姐姐,路上跟薛良碰到了吧。”
屋外夜色沉沉,偶尔有鸟归林,发出几声鸣叫,屋内烛火昏黄,包子和柳锐坐在桌前,桌上摆了几只酒壶,现下已被打开大半,柳锐慵懒地靠着桌角,一手托腮,盯着清澈的酒液若有所思,而包子却是瞪大眼睛,满脸惊讶,连自己杯子倾斜酒液洒了大半都没有意识到,好一会才放下酒杯。
“我们打劫薛良,还抢回来个顾公子,薛良贩盐的证据你不是也交给并州刺史了吗,谁能料到这刺史就是顾清的姐姐,现在我们还把在外逃逸的平城知府给他姐姐送去了,他姐姐如今,恐怕对你是又感激又恨的。”
柳锐没接这话,只是问她:“你对这京城顾家,有多少了解?”
“我虽当了十几年良民,但对朝廷官员的了解,也只比你多一点,我只知道这顾家祖上是开国功臣,顾家代代为官入仕途,顾太师是出了名的固执古板,早年间她的长女顾富曾喜欢过一个平民,顾太师勃然大怒,当即把那男子赶出京城,迅速逼着顾富和门当户对的人成亲,尽管顾富听话照做,可这件事仍是被许多人熟知,顾太师觉得女儿让她丢了颜面,就请旨让顾富离开京城,去并州做刺史,这既是惩罚,也算历练。”
出身高贵,母亲古板,家教甚严,难怪被她抢来的时候会这样生气,气得红着眼拿剪刀要跟她拼命,柳锐回想起来,忍不住嗤笑一声,她这反应叫包子没由来地打个颤,问她:“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现在想想,一切都合理了,性子烈又高傲,端庄美丽,好读诗书,我早就觉得他这样的人不会嫁给薛良,也只有这样的家庭,才会生出如此品行的公子。”
包子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她赶紧把杯里半杯酒喝完,随后语气认真地说道:“他好是好,但是大当家,我也不是怕顾太师,毕竟我们打劫得罪过的大官数都数不过来,只是贵公子爱上一个山匪,这是话本里才有的故事,他在外头有母亲有姐姐的,离开你就能嫁给门当户对的贵族,一个山匪和一个贵族女君,你说他会更愿意和谁在一起?你断送他本该有的美好未来,他会恨你一辈子,不论你怎么捂他的心,都没法捂热的,倒不如就放了他,免得以后相看两相厌。”
轻而易举放了他?
跟她在一起,就是断送美好的未来?
沉思许久,柳锐终于徐徐抬头,眼里毫无畏惧和退缩:“但我喜欢他,不论如何,我想争取。”
包子和她对视半晌,猛地一点头:“好,可以!大当家,不如我们来赌一场。”
话毕,她给自己和柳锐的酒杯再次倒满,随后自己先仰头一干二尽,柳锐紧随其后喝下酒,问她:“赌什么?”
“念姐不是帮你修好了一个手镯嘛,就拿那个赌,你若能在一个月内把它送给顾清,并叫顾清乖乖戴在手腕上叫众人看见,我从此全力支持你二人,但若一个月后,你失败了,那你就要亲自把他送下山,从此把他忘得一干二净,再不提起他半句。”
那个手镯,按照老念的话说,是定情信物,意义非凡,顾清砸碎过一次,再让他戴上,难度之大,不言而喻。
敢赌吗?会赢吗?
一个月后,正是柳锐和顾清所约定的三月之期的最后期限,包子的赌约似乎是老天冥冥之中的暗示,这是最后的机会。赢了,和他接着往下走,输了,从此再无瓜葛。
柳锐的眼里像有无数暗流涌动而过,最终郑重点头。
“可以,我跟你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