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孟推门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改为叩门。
三声轻响,里头安静了片刻,再出声时已平静了许多,「进来。」
单孟这才推门而入。见刘臻此刻正复手立于桌前,一旁跪着个战战兢兢的小仆。
他向跪着那人使了个眼色,那小仆小心翼翼瞄了刘臻一眼,飞也似的逃出了房内。
刘臻见状冷笑一声,「如今我府内的人都只听你单大人的话了?」
单孟叹一口气,替刘臻倒上新茶,「方才我来时叫人给你热上了乳酪,你且消消气罢。」
刘臻坐在椅上,从桌案抓起一把竹扇快速摇着,仿佛这样便能将怒火吹熄,「单孟,你告诉我,那叶悬逸到底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为何陛下就是不愿意处置他?」
单孟闻言浅浅笑了笑,将热气腾腾的新茶推了过去,「只不过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学生,到底是翻不起什么浪花。」
「你这是什么意思?」刘臻「蹭」一声站了起来,「是你说这样做能扳倒叶悬逸的,此刻又说翻不起浪花,难不成是在戏耍我?」
单孟叹一口气,道:「大人息怒……」
「你让我怎么息怒,那叶悬逸将陛下蒙蔽至此,我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厮兴风作浪!」
单孟也站起身来,正逢底下人端来一碗香芋酪,他顺手接过吹了吹,双手端给刘臻,道:「大人先坐下,听我细细向您讲。」
刘臻瞪他片刻,最终还是接过手,重新坐了下来。
「大人您也知道,陛下处事向来温和,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更不可能因着几个学生的话,去处置五品侍读。」
「哼,还不是你当初拦我!」刘臻舀着碗里的乳酪,气道:「我就该同那些学生一起去!若我去了,陛下此刻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非也。」单孟摇了摇头,「那些个学生此番举动,往好了想,那时忠贞为国,直言不讳。但若要是往坏处说,那便是妄议朝政,毁谤天子,也是……目无尊师。」
「什么?」刘臻紧张起来,「先生,先生他怎么了?」
「昨夜先生拖着病体前去阻拦,不想气急了,晕倒过去,此刻正在太医别院躺着。」
「怎会如此!」刘臻搁下碗,作势就要冲出去。
单孟吐出一口气,一把将刘臻摁在了座椅上,道:「你去做什么?你此番过去,不就是恰好同旁人证明,你和那群学生勾结吗!」
「那怎么办。」刘臻不安地看着他,「先生本就身体不好,如今……」
「大人,您听好。」单孟沉下语气,缓缓道:「此番叶悬逸能毫发无损,大都是他陈祭酒的功劳!大人不妨猜猜,祭酒他是凭何保住了叶悬逸?」
「是,是如何?」
单孟冷笑一声,「先生自请辞官。这下他既保住了叶悬逸,又保住了国子监。」
「怎么……」刘臻猛地握住单孟的胳膊,「先生怎地,怎地也同陛下一般糊涂!那叶悬逸到底有什么妖法,使得他们一个两个都被蒙住眼!」
「先生出身寒门,自然是与叶悬逸那等小门小户同气连枝。」单孟轻叹一声,「大人,如今先生辞官养病,同你我都不在算是自己人了。」
刘臻蹙起眉头。
「国子监学生经此一事,定然会有人上书弹劾他们结党私营,祸乱朝政。」单孟眼睛发亮,「如此,对大人您的仕途更是一片大好啊!」
「怎么……」刘臻只觉得头脑发晕,道:「单孟,你慢些说,这到底和扳倒叶悬逸有什么关系?我怎么,怎么听不懂了?」
隔着茶杯氤氲的蒸汽,单孟兀自笑道:「大人,您想。如今阆京有刘丶张丶柳丶石四族鼎立。我们刘氏并不是显赫大族,经历年累积方能勉强与其他三族并肩。早些年间,为柳氏最为尊宠,世代书香,帝师之族,然而如今的柳家后继乏人,唯余柳太师在东宫供职,太师一旦陨逝,柳家则将真正式微。」
刘臻听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杯来润了润口舌。
「再说如今的张家。虽说张喆前些日子遭到贬职,但张家之根并不在于他,而在于驻守西南的张枫,也就是怀化大将军,且他们后宫还有一位张贵妃,更是当今三皇子的生母。」单孟语气微变,「未来之势,不可小觑。」
「至于石家,从来都是农业为本,底蕴虽不如我们刘家深厚,但却掌管着天下良田,守护朝廷命脉,历来都不能轻视。」
刘臻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单孟抿了口茶,道:「向来是荣华富贵轮流享,如今他们各家都有子弟参与了国子监一事,日后朝中弹劾,陛下也只能更加依赖我们刘家,大人只需静待佳音便好。」
「那,那叶悬逸呢?」刘臻问道:「可是叶悬逸还是好好的啊。」
单孟忍住了敲打他那颗脑袋的冲动,摇了摇头,「大人,日后待您得了陛下赏识,自然是想怎么对待那叶悬逸便怎么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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