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院中竹屋灯火通明,纸糊的窗隐约能看见三个斜影绰绰,老少欢笑声一片。即便是一刹那,恍惚间,站定的恍惚间,他耳畔突然出现了阿玅的呼唤。他听见阿玅在一声声的喊哥哥。“哥哥,我好痛…我是不是要死了……”“我不想死……”“哥哥……”至此一瞬,裴侬眼里泛起猩红,全身都在隐约颤抖起来,握剑的手攥的发白。“哥哥不会让你死的。哥哥会救你的……”提剑进了院子,待到第二天竹屋纸糊的窗户已经暗沉的飞溅起来的红,裴侬才提着医圣的后颈,像提货物一般将人捆在马上。“要是医圣早些答应,你的小儿便不用受断指之苦了。”医圣哆哆嗦嗦,仍旧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如此不仁!亏得裴公贤名显赫!”“没关系。”裴侬轻声对自己说,“为了阿玅,我什么都做得出来。”家族名望,都可抛弃。2他已经对医圣的家人造成伤害,他怎么可能放心那人不会在给阿玅看病的时候会不会有心思。所以,裴侬一开始就让手下将医圣的家人接到裴府。“就当做客人,在裴府住个一年半载再走吧。”他将目光投向那和阿玅差不多大的小孩,皱眉间眼眸汹涌暗潮,无声的阴暗恶意让本就怕他的孩子才吃嚎啕大哭。裴侬想,为什么他的弟弟出生,就要受这一份折磨呢?他轻轻道:“希望先生能好好医治我家阿玅,阿玅身子好了,裴家自会千金为谢,令公子将来我也会打点一二。”医圣满脸灰拜,他不是没存希望,而那些昔日交好的江湖人士,来的也不敌裴侬,那些没来的无非是忌惮裴家。他只能听从裴侬的安排。3阿玅一天天的好起来。裴侬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每日习武读书之后,他最大的快乐就是能带上弟弟喜欢的东西看望他,听弟弟说话,作出各种表情,他真的会幸福的心里满满涨涨的。但是有一点让他头疼,从前阿玅的性子就跳脱,如今身子骨逐渐好起来,他一天比一天的更想出门。“阿翠说外面的海棠花开了,十分好看,我要去看看!”小孩盯着紧闭窗户望眼欲穿焦急说着自己的诉求,甚至眼神都没落在裴侬身上。裴侬慢慢地放下手里想要陪弟弟玩耍的老虎布偶,眼中情绪没人看得清,他动了动唇,温柔道:“不行哦,外面风大,万一阿玅着凉了怎么办?你的病还没好呢,病没好就要多吃药……”“好吧。”小孩一下子不耐烦起来,只是想到那苦涩的药才勉强作罢。但是小时候的俞渺性格相当霸道,他单纯又外向,好奇心像是永不会燃烧殆尽,熊熊燃烧的火焰,喜怒哀乐总是摆在脸上。他讨厌谁就不会掩藏。“烦死了。”他翻转过身子,蒙着被子不去看裴侬,一看就是极为讨厌裴侬的模样。单纯,不问原因。就是不爽的发脾气。但是裴侬真的受不了这样。他表情陡然僵硬苍白,无措地靠近俞渺,“哥哥陪你玩好不好,阿玅觉得无聊,那我办马给你骑?或者你想玩什么都可以…”“你走开啊,我不想看到你,我现在很讨厌你!”俞渺毫不留情道。平日里,虽然阿玅的性子跋扈一些,但是像这样毫不留情的话,还是第一次。明显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阿玅,有人给你说了什么吗?”裴侬垂眸缩在床前,纤长的手指神经质地摩挲俞渺所盖的背角,几缕发送肩垂到身前,他的眸依然温柔潋滟如六月池水,可是故作轻柔的神情和杀气毕露的神情违和极了。“凭什么要告诉你!”“好好好,阿玅不想说就不说。”裴侬在床边看了一会俞渺。直到小孩午后困倦,沉沉睡去,裴侬才起身离开。几天后。在房间闲得无聊的小孩忽然问身边一副新面孔的侍女:“阿翠呢?”侍女恭敬答道:“请辞离去了,据说是乡里母亲生病。”“噢……”3裴侬知道自己或许在关于阿玅的事情上,一直以来的自持克制都会沦丧,他对弟弟的关注很多,他几乎身上所有的关于高兴、兴奋、幸福的正面情绪都是因为弟弟而产生的。他知道这样不对,是有问题的。但他仍然吞下那能让人上瘾万劫不复的毒药,甘之如饴。他和嫡母表面和平,暗地里仿佛打擂台般争夺着阿玅的所有权。幼子总是由母亲掌控。但是裴侬恨着这能因为后宅就早产出阿玅的嫡母,他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