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娴得到了简短的喘息。
女医生听到她说这些,轻声道:「怪不得会让人难忘。」
姜娴轻轻吐出一口气:「但是我已经在学着放下他了。」
女医生抬眸:「能问问是什么样的契机让你做这样的安排吗?」
姜娴卷翘的睫毛在光影下缓缓垂下又抬起,她说:「因为我不想再把活下去的信念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了。一个已逝的人被生者拖着,他的长眠想必不会安稳。」
顿了顿,姜娴轻笑了声:「而且有句话不是说吗?男人只有挂在墙上才老实,我只是见到了他好的一面,何必给予一个与自己根本不同种群的人无数美化。他的存在让我开心,他的离开让我痛苦,我觉得公平了。」
从杨庭之身上得到的,姜娴都还回去了。
开心与痛苦等同,姜娴还是那个姜娴,什么都没有得到,也什么都没有失去。
女医生明白了。
面前的女孩的耿耿于怀来源于童年的不幸,而非一个回忆中的人。
她没有得到拯救,日复一日沉浸在亲人离世的潮湿里,在不幸的鞭笞中扭曲了心性。
房间外,不知站了多久的蔺元洲垂下眼皮,敛去所有的情绪,悄无声息地从门前离开。
像没有来过。
第123章待到发霉
女医生离开前拒绝了下一次蔺元洲主观认为有效果的心理预约,她只留下一句话:「一次普通的谈话起不到治疗的作用,可以尝试着勾起她的情绪变动,最好让她感觉到幸福。」
这是治愈必不可少的路径,然而最困难的在于,很容易产生痛苦的畸变。
且女医生没办法代劳,所以她没有必要再来了。
女医生能从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对话中感受到,姜娴并不刻意回避曾经的磨难,别人问了,她就说了。
这说明她的情绪处于十分麻木的状态,如果真的大喜大悲的哭一场,反而是一种发泄。
但她没有,她平静得不正常。
像是不再与命运作斗争,接受自己的不幸。
唯一一点值得庆幸的就是她骨子里仍然带着不可磨灭的求生意志,这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
她说想要活到三十岁,但女医生猜想等她临近三十岁的时候,可能又会发生一件性质偏好的小事,让姜娴认为可以继续树立目标,说也能凑合活到四十岁。
这是姜娴十二岁之前的童年在和十二岁之后的人生作强烈的斗争,幸福和苦难经过重重碰撞,达到现在微妙的平衡。
换句话说,她的父母给予她的爱从未消失,凭藉着这些,她走到了如今。
但也只能走到这种地步了。
蔺元洲不知道该怎样让姜娴感觉到幸福。
起初他对于幸福的了解来自于自己幼时的同学。
放学的时候,小蔺元洲像个冷漠优雅的小王子,由保镖为自己拉开车门,他坐上去,前面的司机恭敬地喊他一句小少爷。
而他的同学呢,对方的家境同样优渥,却有父母亲自开车来接,英俊的爸爸,漂亮的妈妈,还有可爱又爱哭的他。
小王子一样的小蔺元洲神情漠然地看着车窗外那一家三口,他那时候不明白,为什么在学校里从不会哭的同学会在大人面前哇哇大叫又哭又闹。
后来他听到那个同学在班里念作文,讲述自己的家多么幸福。
小蔺元洲想,哦,原来会变脸的小孩才会感受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