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的,醒来后她大口喘着气,手指紧抓着被褥,额间冷汗连连。
又是一场噩梦,她梦见裴明远死命掐着自己的脖颈,蒲欢在旁侧跪地泪眼婆娑,一个劲儿呼唤姑娘,唤得人肝肠寸断。
“姑娘醒了,喝药吧。”
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白玉的思绪,她回神,方才发觉床边站着位丫鬟模样打扮的人,瞧着很是面生。
似是看出了白玉的疑惑,丫鬟开口解释:“蒲欢姐姐走了,差奴婢来伺候姑娘。”
白玉一怔,原来蒲欢已经走了,她向丫鬟问道:“有劳你了,叫什么名字?”
“姑娘唤奴婢琦儿便好。”说着琦儿端药上前,“蒲欢姐姐说过,喝过了药若是外面日头好些,就陪姑娘出去见见光。”
“你费心了。”
眼见白玉点头,接过汤药一口气喝下,琦儿手中拿着蜜饯乖觉等待:“奴婢听蒲欢姐姐说这药格外苦,姑娘吃了甜的也好去去嗓子里的苦味。”
“我不爱吃甜。”白玉摇头失笑,“心中苦,人吃什么都是苦的。”
她扭头望向窗外,一望无际的四角天,未曾有风也窥不见浮云,暖阳落在石阶下,丝毫没有入冬的感觉。
白玉深知她留在将军府的时日不多,接下来要面对的是衙门将自己缉拿归案。以此来为裴明远偿命,否则她和蒲欢一个都活不了。
自己无父无母是个来路不明的孤儿,死了并不可惜。蒲欢不一样,她有家必须得活下来。
白玉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琦儿见美人呆看着窗外眼波流转,顺势拿来了大氅,提议道:“奴婢陪姑娘出去散散心吧。”
“也好。”
最后再逛一回将军府,以后怕是见不着了。
她披上蒲欢亲手缝制的大氅,将整个脸埋在兜帽中,搭着琦儿的手步履维艰,缓慢踏出了别院。
左右不过穿过两条走廊,白玉腿脚便有些撑不住了,她说话调子也随之绵软:“歇会儿再走吧。”
琦儿自是知晓姑娘腿骨未曾好全,她看向不远处的亭子一指:“奴婢觉着前面看得开阔也好休息。”
主仆二人进了亭子,琦儿掏出绣帕仔细擦过石凳上的灰尘,才搀扶白玉坐下。
白玉柔声道:“你也坐着陪我说说话。”
琦儿摇头:“奴婢不敢。”
她是新买入将军府的,府中规矩主仆不能同坐,而且要自称奴婢。
白玉瞧出琦儿眼中的拘谨,又劝了几句,小丫鬟愣是一个劲儿拒绝,她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
“将军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进府伺候奴婢便心满意足了。”
闻言,白玉垂眸搭话:“他是个好将军。”
他待谁都好……
瞧不出一点偏心,实在难以亲近。
再后来琦儿说的话,白玉听不太清了,她瞥见墙角处被随意立着断了弦的弓。
忽而记起在边陲时,男人身披银甲,他眉眼生煞居高临下,将手中长弓拉满,一箭又一箭射入敌人胸膛,而后骑马往血海狂奔而去……
如今,裴璟依旧是铁骨铮铮的大将军,皇上器重百姓爱戴,仿佛一切都没变,到头来困住的只有她一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