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李飞雄诈称巡边使,不持符节,便可令边关将领俯首待戮。
「由此不过二十年,将士均怠惰不敢战,交兵不过数合即溃。」
「到我朝签订檀渊之盟时,朝中居然找不到能任挑大梁之将,就是西夏这个蕞尔小国,也敢不服王化,擅开边衅,索要岁币。
「爹爹如今还有范仲淹,韩琦,西军尚有一战之力,集齐天时地利人和,能灭西夏嚣张气焰。但远水不解近渴,王伦仅凭五百人就能纵横山东丶江淮如入无人之境。
「也不知到儿子,还能不能凑出敢战能战之兵,应付四面之敌。被兵燹焚过的天下,还够不够支付日盛一日的岁币。
「太祖朝尚有尚武的文人不愿转文职,现在却是以武职为耻,连个观察使的官位都发不出去。」
赵昕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不复先时激昂。
既为那些骈死于槽枥之间的千里马武将哀,也为自己面对着的困难局面而叹。
但看在不是金兵包围汴梁城丶煤山顶上歪脖树的份上,他就觉得自己还能救一救。
赵祯的声音则是已经变得近乎嘶哑无声:「逆丶逆子!」
他让宝贝儿子学国史原是为了让他知如何循祖宗的旧有路径,平平安安接过天下,把官家这个位置坐得顺顺当当。怎么也没想到儿子学歪得离谱,骂祖宗骂得这么流利。
可能唯一给他的面子就是没骂先帝和他。
大抵是考虑到自己真的见过先帝。
赵昕对赵祯的指责无动于衷,耷拉着脑袋算是认下,只是低低说道:「爹爹骂儿子也罢,打儿子也罢。
「放眼天下,这话只有儿子能说。为爹爹百年名声计,那儿子就必须得说。」
赵祯闻言心绪平了不少,儿子到底是向着他的。
「一战而收数州之地,弄得西夏元气大伤,那可是你翁翁(爷爷)都没做到的事,难道还不够吗?」
赵昕捏着小拳头重重挥下:「爹爹岂不闻汉世祖刘秀得陇望蜀之事?我中华现今疆域肇于极盛之时是在大唐高宗年间。
「我父子两个合当以此为志。爹爹做太宗,儿子捡个漏做高宗才好。」
「哈哈哈哈。」赵祯被这一记马屁拍得可谓是从天灵盖爽到了脚后跟,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好,我儿有大志。但太宗已经被用过了。」
赵昕歪着脑袋道:「那做个世祖?」
「去去去,回去让宋祁教了你谥法再来说话,还世祖呢。若真能遂此愿,唯愿往泰山一行。」
也算是他这个当儿子的孝心了。
赵昕顺势站起,抱住了他的胳膊左右摇晃:「爹爹,为此宏愿,还是要稍扶武将,让他们知道国家没有放弃他们,爹爹没有放弃他们,这才能激得他们用命啊。」
赵祯也半推半就地拿起了笔,只是并不蘸墨,而是说道:「最兴来你说得的确有理,文武不可偏废,一条腿的确既走不快也走不远。但文臣如今势大,就是爹爹我也要同他们周旋方能使政令通达。
「上次从你之意,杀了那几个颟顸不能任事的庸官,反对的箚子就快将垂拱殿给淹了。
「这提字一事,着实有些难办啊。」
赵昕闻言差点笑出声来。
看样子这个事情很难办并不是后世才衍生流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