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店里,坐到沙发上,余念念摊开小本子,请白老和白砚给她详细介绍老街街坊的情况,尤其是她还不熟的街坊。
“老街上,一半商户一半住户,这一半商户里,多半也跟住户有些亲属关系,这住户里,有一大半都去你的茶馆里下过棋喝过茶,要说你完全陌生的,倒真不多了。”
余念念用笔杆子一下一下点着下巴:“那有没有独居的住户?独居住户可能是常主任想重点关怀的对象。”
“老街上挤着一家三代十几口的不少,独居的倒真是不多,老魏是一个,不必说,还有的。。。。。。”白老沉思片刻,道:“还有就是小潘了。”
“啊,这个小潘莫非是。。。。。。”余念念迟疑着看向白砚。
白砚点点头:“是老潘照相馆的老潘。”
余念念想起之前和沈童在照相馆看到的惊魂一幕,老潘身材臃肿,脸上布满皱纹,年纪应该五十岁上下左右,对于她和白砚来说是老潘,对白老来说,确实是小潘。
“说起来,我在老街开茶馆一个多月了,还从来没见过他出来呢。”
白老叹了口气:“他是个可怜人,年轻的时候生活也是美满的,有老婆有儿子,朋友也不少,他呢,爱跟朋友喝酒,有次喝多了,睡在了朋友家里,结果就那么巧,那晚他家里着了火,他疯了一样往火里跑,结果被掉下来的木头砸断了腿,脸也烧出了疤,到最后,他老婆儿子还是没能救出来。。。。。。”
余念念唏嘘地轻声问道:“那他。。。。。。还拍照么?”
“说起来也是怪事,那晚,他家后面的房间烧得不成样子,但前面店铺里的照片和相机却都完好地保存下来了。有人说,那是他老婆孩子在天之灵,保佑了他和他往后谋生的饭碗,所以,他就再也没出来过,把房间简单修了,一个人住在里面,守着老婆孩子的灵位,和一店铺的照片。有老客户找他拍照,他也不拒绝,但时间久了,老客户越来越少,年轻人呢又怕他,所以,他就被慢慢遗忘在那间照相馆里了。。。。。。”
余念念眼眶有些泛红:“不会的,活人怎么会被彻底遗忘呢。”
一杯冒着氤氲热气的水递到她眼前,她抬眼看,白砚举着杯子,半弯着腰,看着她。她忙眨眨眼睛,接过杯子,轻声道了谢。
白老接着道:“居委会逢年过节也喊他,也给他送东西,但大多吃了闭门羹,归根结底,还是他自己不想走出来。”
余念念问:“白爷爷,您之前去他照相馆拍过照么?”
白老点点头:“早年间白砚他妈还——”白老说了一半,顿住了,看了白砚一眼,见他面无表情地低头不语,又不着痕迹地接着道,“哦,早年间我常带白砚去拍照,他的技术很可以的,说起来,他对我这个老头子还是很敬重的,我这把拐杖还是他送我的呢。”
“啊,说到拐杖,我上次见他拖了一根笨重的铁棒子。”
白老摇摇头:“那是他从烧坏的铁床上拆下来的铁棍子,这么多年就这么拖着走,我给他买的拐杖在家里放了这么多年了,他也不要,只说用不着。。。。。。”
“白爷爷,那根拐杖可以拿给我么?我明天想去老潘照相馆一趟,试试看能不能送出去。”
白老点头道:“那好啊,你脑子灵光,说不定能说动他。一会儿让白砚拿给你。”
余念念想了想,又问:“当年,事情发生的时候,老潘的儿子多大?”
“差不多。。。。。。五岁吧。”
“哦,那跟李婶家的小葫芦差不多大呢。”
。。。。。。
聊了一个多小时,茶馆快要打烊了,余念念起身道别。
白砚拿着拐杖,将她送出门,见她在门口站定了,便问:“明天去照相馆,不害怕?”
余念念:“害怕。”
白砚:“那你还自己去?”
余念念:“谁说我要自己去了?你不陪我去?”
白砚沉默几秒,浅浅扬起嘴角:“你倒是不客气。”
“我为什么要跟你客气!”余念念梗着脖子道,又小声嘀咕:“反正你只是陪我角色扮演。。。。。。”
白砚凑近:“你说什么?”
她又退开一步,瞪着双大眼睛看他:“没什么!”
白砚微微皱眉,仔细看她的眼睛,问:“怎么今天阴阳怪气的?”
余念念胸膛起伏片刻,答不上来,气呼呼一把抓过拐杖,扭头就走。
她也不知道她生的哪门子气,但自从早上沈童问她那个问题后,她内心确实憋了一团浆糊,啊!这黏黏糊糊扭扭捏捏的作派,真的很不像她!
“余念念你站住!”身后,白砚的声音传来。
余念念拔腿就跑,内心疯狂默念:男人是工具男人是工具男人是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