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珠一转,勾起嘴角,标准的李仪式落琼宗微笑,客气道:「谢谢这位道友。」「不客气,」顾渊峙也一笑,「你们那位陪同的小弟子呢,怎么没见他来?」白棠笑意更大了些,停了一会儿,悠悠道:「不告诉你。」
她这么说完,就见对面顾渊峙眉眼一压,笑容突然淡了下去,他没了笑,五官的锋利也就凸显了出来,没什么笑意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白棠没想到他会变脸这么快,被他这样吓得寒毛乍立,她打了个寒颤,延迟般地想起了这些年修真界对顾渊峙的评价。喜怒无常,杀人无数。
他藏在钟鼎宗外的十万大山里,掌握着一个只听命于他的军团,任何想窥探他是不是龙的人,都被他斩首,一大串头颅串成线,成排成排地挂在了十万大山外。白棠握紧了手中吃的,不敢在戏弄他,忙忙转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宗主倒了八辈子血霉被他盯上,太可怕了。
*
谢仞遥跟在前方带路的女修身后,一路穿过桃花窄径,过了一处石洞后,眼前之景骤然开朗。
不远处的石桌旁,有个女人站起身来,笑道:「可算盼来了!」
谢仞遥看见她,不由地愣了一下。
眼前的女子,一身皮肤比寻常人黑了许多。
偏她穿了一身粉色软甲,勾勒出了结实的肌肉线条,甲身上铺满了闪烁的细粉,阳光一照,满身刀剑森然寒光。
她也非寻常女子一样一头长发及腰,那发被她一刀剪到了肩膀上,就随意地披着,衬得五官狭长,眼光一扫,让人抬不起头的逼人气势。只左耳耳垂一点白玉,折射出清润的光,是冷硬线条中的唯一柔软。
金屏山地位仅次于宗主流玉仙尊柳无穷的长老,花不尽,沉沤珠的师尊。
花不尽看见谢仞遥,也是愣了一愣。
但她随即调整好了自己,胳膊一抬,做了个请的姿势:「谢宗主这里坐。」谢仞遥坐到了石桌对面。
两人之间的石桌上,正摊着一封信——正是前段日子,谢仞遥给沉沤珠写的那封信。周遭都已布好阵,花不尽开门见山地道:「谢宗主,你的信我和宗主都已经看了。」
她道:「但我们都不信。」
这在谢仞遥意料之中:「若非我亲眼看过,也不会相信灭世之祸是这般样子。」
他抬眸:「但金屏山并没有独占天道机缘,还是将它拿出来,当作了论道会的奖品。」花不尽伸手,给谢仞遥倒了杯酒,桃花酒氲氤在琉璃盏里,她问:「谢宗主给哪些宗门写了同样的信?」谢仞遥没有碰酒盏:「金屏山能否让我看一看天道机缘?」
良久的沉默。
花不尽看着对面的青年,他安静地与自己对视,漆黑眼瞳里没有丝毫退让。花不尽哈哈大笑了两声:「谢宗主,我们金屏山已经将天道机缘当作钩子抛出去了,但总不能钩子我们金屏山放,收钩也要我们金屏山收吧?」谢仞遥声音平静:「我来收。」
「好!」花不尽有些欣赏这个过分漂亮的年轻人了,「既然谢宗主这么说,金屏山就等着看你拿来的证据了。」突然,一阵喧嚣声从远方滚滚而来,谢仞遥望向声音的来处,听见花不尽笑道:「论道会大典开始了。」谢仞遥静静听着数十万人传来的欢呼声:「花长老,如果可以,多派些人手吧。」「这本就是我们金屏山分内事,自然会让大家安全地来,安全地走,」花不尽道,「谢宗主,你既然提醒我了,我便也多说一句,不管你给多少个宗门写过信,但只要没有证据,这样的事,不会有一个宗门信。」
「但若有证据,」花不尽看向他,「我们宗主说,金屏山,站在天下人这一方。」
金屏山宗主柳无穷视线一扫,落到了钟鼎宗的席位上,她侧首低声道:「那个穿青衣,安安静静的,就是鸿元仙尊的亲传弟子,叫沉遥。」
她要主持整个大典,此时正站在高台上,说话行事均不方便,沉沤珠便稍稍来前一步,紧贴着她后背道:「我记得了。」沉沤珠也是盛装,她眼尾处今日点了斜红,像撒了把火烧云在眉梢眼角,明明容易艳俗,偏她年轻气盛,流转间明媚的让人接不住。
这样的眼波在沈遥身上转了两圈,沉沤珠上前一步,挽上了柳无穷胳膊,亲昵道:「小姨,我觉得这人眼熟呢。」
「放肆,」柳无穷一僵,淡雅眉峰蹙起,将胳膊上少女染着丹蔻的手扒开,「鸿元仙尊这个弟子自小没离开过他身边,他方才来拜会我时,也没提起过你,你是怎么认识的他?」「我不认识他,」沉沤珠柳眉弯弯,「青软衣衫,莲花冠,在顾渊峙身边安安静静的……」
她细白手指绞着头发,歪头想了会儿:「像我的一个朋友。」柳无穷转头看了她一眼:「哪个朋友?」
「这就是最有意思的,」沉沤珠视线看向沉遥,眉目间冷意一闪而过,「我忘了。」沉遥的视线与沈沤珠一擦而过,面不改色地收了回来,他声音温和:「顾渊峙,你和沈沤珠,是在素月秘境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