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穿过那夜刺耳的惨叫,蓝绿色的光里映着墙缝中深深浅浅从不曾消散的斑斑血迹,压下胃里灼烧的酸水,慕尘月微踏墙面,轻盈越墙而入。
脚尖刚落地,她便给了自己一个耳光,麻麻酥酥的半边脸,带着涌入口腔的几分腥气,让她的低喃声带着支离破碎的断点。
“爹爹说的话总忘,该罚,回自己家,不能翻墙的。”
从牙牙学语起,她便顽劣好动,后来背着家人偷溜下山玩耍,也成了家常便饭,直到一次翻墙时摔断了腿,这才彻底暴露以往种种“恶行”。
记忆里最清晰的画面是那个少年老成的兄长,吓得通红的眼眶。
再次回到大门前,她粼粼的目光落在锈迹斑斑的锁上,泛起冷冷的铁光,立掌而下,锁应声而落,同时落下的,还有一张男子的假面。
跳跃的光斑,照在她清俊明丽的脸庞上,长眉如虹,琼鼻玉颜,浅褐色的眸子如秋水澄明,竟是一张让人见之忘俗的脸。
认真的整理了一番仪容,只是这身麻布男装实在没有什么可打理的地方。
一切料理妥帖,她拎起地上的酒坛和布袋,推门而入,只是迈进门的瞬间,却是不自觉的闭上了双眼。
“我回来啦!”
女子雀跃的呼唤让本就孤寂的夜色又静上了几分。
虽是闭着眼,可慕尘月眼幕里还是立刻有了画面。
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辨。
院中海棠树开的极好,花梢钿合,似红如白,茂盛非凡。
树旁有个棚子,上面青藤翠绿,紫花点缀,下面放着石凳和石桌。
桌上是几碟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养父与几个叔伯正聊的欢,听到她的声音,立刻朝她招手。
男人深邃的眼眸,笑成了两轮黑色的月,而后便是其的夸赞,她从不优秀,甚至在别人眼中,堪称顽劣笨拙。
可男人对她的偏爱却从未停止。
二楼廊上的养母,探头责备了两句,却是老生常谈,都是这么晚回家,又去哪里胡闹之类的话。
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的兄长不留痕迹的为她解围;“娘,是我在门中处理事情耽搁了,小妹是为了陪我。”
她急忙点头,心中却是有些抱歉,刚及冠便已是令风门翘楚的兄长,平生所说的假话是不是都是为她开脱。
庭院间,花开正好,笑颜尚浓。
今日慕尘月等了许久,却是没有等来任何声音。
她微微睁开眼,微茫的夜色里,歪斜的梁,深陷的脊,荒草经年的瓦,满目尽疮痍,扭头,身后温柔的笑颜化成了入骨的森森夜风。
氧气变得潮湿而黏腥。
她眼前发暗,赤红的瞳仁里忽看见院间站满了人,他们周身浴血,却依旧带着温和的笑,站在最前面的是一直将她护在身后的兄长。
大地忽崩,熟悉的笑颜坠入无边黑暗,如枯叶一般萧索坠落,耳畔间拥进穿破空气无休止的惨叫声。
而她却无法动弹分毫。
她早已忘却了如何流泪,只能放生大笑,脸上因太用力而变得扭曲不堪,尖锐的鸣叫声从她抖动的嘴唇溢出,无法压抑。
仿佛是一个离世而去的魂魄,无援的挣扎与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