佃户们偷偷朝宁毓承打量,陆续散开了。宁毓承指着地上的小麦,道:「扫起来。」
魏斗魏金两人面面相觑,一起朝孙庄头看去。孙庄头恼怒不已,没好气道:「七郎发了话,你们还不赶紧收拾!」
宁毓承看着他们的眉眼官司,眉头皱了皱。
魏斗魏金胡乱扫起地上的小麦,倒在了一旁的量斗中。交租的汉子继续将罗筐剩下的小麦,倒在了最小的量斗中。
宁毓承一瞬不顺看着魏斗魏金的脚,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再次踢到量斗上,量斗的小麦晃到了地上。
汉子似乎未能察觉,与孙庄头核对了数目之后,拿着交租凭据离开了。
宁毓承从早上看到临近中午,启程回城,前去了府衙。
贺禄蹲守在大门边,不时前来朝外张望。听到宁毓承来了,他顿时冲出来,趴在骡车边,幽怨无比地道:「总算等到你了!」
宁毓承下了车,奇怪地道:「我说过了中午的时候到,你难道不知?」
「福山同我说了,反正我也没事,我怕错过,就早早就等着了。」
贺禄手搭在眼前,望着明晃晃的太阳,道:「万丰楼离得近,最近添了新鲜的虾,挡头做得极好,我们去万丰楼用饭如何?」
「行,吃喝上听你的。」宁毓承爽快答应了。
有事相求,贺禄还特意等着,掏钱请他上酒楼,宁毓承当然不会拒绝。
进了雅间,贺禄不待茶酒博士报菜式,一口气点了许多道菜。宁毓承听得头晕,赶紧拦住了。
贺禄却嫌寒酸,眼一横,将胸脯拍得啪啪响:「难道你以为,我一场酒都请你吃不起了?」
宁毓承无奈,只能道:「我们只两人,吃不了那么多。不如这样。我们留下三道就足够了,馀下的,你选你爹娘喜欢吃的菜,让万丰楼给他们送去。」
贺禄本想说他爹娘不缺这几道菜,话到嘴边急急吞了回去,牛眼闪亮无比,对茶酒博士吩咐了一通,挥手让他退下。
「阿爹看到我这份孝心,嘿嘿,我又可多要些钱花了。」贺禄朝宁毓承挤眉弄眼,高兴地道,「到时候我再请你吃酒。」
「好啊。」宁毓承随口应了。
贺禄后知后觉问道:「你找我何事?」
「我想请你带我去看看府衙如何收夏税。」宁毓承道。
贺禄想都不想,先一口答应了,再疑惑问道:「收夏税的地方有忙又脏,到处都是臭烘烘的庄稼人,有甚好看的?」
宁毓承道:「没见识过,想去瞧一瞧。」
贺禄不感兴趣哦了声,抱怨道:「我还想着,等下我们一起去瓦肆玩耍呢。」
宁毓承笑而不语,饭毕后,贺禄将宁毓承带去了离得最近,收取夏税的万年乡。
收税的任务繁重,无论是府衙还是县衙,皆没有那么多人手亲自收税。
府衙按照登记的田亩数,朝廷摊派下来的赋税,核算出要徵收的钱粮,发放到下辖的各县。各县再发放到乡上,乡上发放到里,由里正出面去向缴赋税的村民收取。
万年乡的水道四通八达,河上停靠着一长串的小舟。交粮的汉子或坐在船头,或者三三两两蹲在码头上的树荫下,麻木着等候。
贺禄大摇大摆朝着码头边的宅子走去,他穿着那身显眼的月白宽袖大袍,一看就贵重无比。无需他开口,所经之处,大家纷纷小心避让。
宁毓承跟着贺禄一路畅通来到征粮处,眼前映入闹哄哄,熟悉的场景。他闭了闭眼,抑制不住发出长长的叹息。
人世间的恶,罄竹难书。
第43章……
几个差役大剌剌坐在阴凉处饮茶,帮闲们拿着铁条,在量斗里一插一抽,脚随着手动,小麦摇晃出来,洒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
帮闲随便瞥了一下铁条,拉长声音,随意道:「拿去再晒,再筛!」
交粮老农弓着腰,左手变了形,干巴巴像是枯树根般搭在量斗上,苦苦哀求道:「官爷行行好,官爷行行好,我家离得远,半夜就得出门。赶回去得天亮,夜里有露水,来来回回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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