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羡讲到这里,感到十分惋惜:“他是为了讨伐反贼而战死的。”
“吴刺史,您不要让我叔父的鲜血白流啊。”沈羡再藏不住自己的心思,话里已经隐隐带上些许威胁的味道。
吴坚听完这句话,陷入沉思:“你说得有些道理。”
“不过也正是他的战死让我愈发地看重这条命。也不怕沈小姐说,我如今年事已高,如今唯一的愿望便是希望吴氏一族所有人一生顺遂。”
“若是无论站在哪一边都会给自己带来风险,不如我从一开始就不参与这些纷争,你说对不对?”
沈羡赞同地点点头:“吴刺史说得是。”
“我年纪小,这些话在您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不过您也得考虑清楚,若是本身权势太盛,必然招致祸患上门。”沈羡最后提醒一句。
吴坚再度陷入沉默。
“沈小姐说的话我会好好考虑。”
“但我有个疑问,沈小姐今日这番话是替谁说的?”
沈羡果断回答:“我说过了,今日您只需要将我当做沈小姐即可。”
“明白了。”
吴坚站起身,点头示意:“你我之间的叙旧便到这里吧。”
“吴刺史,往后可以多来建康同我和父亲母亲谈天,他们定然心里想念着您。”
“不敢。”
门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直线,沉闷的拉门声响起,而后室内最终归于寂静。
沈羡看着眼前的酒杯,其中所盛液体在经过漫长时间过后没有分毫减少。
她深深叹一口气,久久无言。
……
院门从内推开,沈羡眼前原先是一片石砖,继而在那片石砖中央,挤进来一双玄履。
“你回来的时间比我想象中的要早。”
沈羡轻轻笑一声,应和陆衡的话:“是,大抵因为,我和他聊得并不投机。”
陆衡停顿一瞬,问道:“怎么,吴坚应当很好解决才是,据我所知,他不是油盐不进的性格。”
“也正是因为他并非油盐不进,才聊得不顺利。”沈羡淡淡回应,“他太优柔寡断了,无论旁人说什么都觉得有点道理,是以直到他离开丰乐楼,我还猜不透他心里究竟是何想法。”
“那么吴坚此人,我们应当暂时将他搁置一旁。”陆衡退后几步,示意沈羡进门。
跟随那人脚步,沈羡往里头走,院内的雪积得很厚,沈羡脚上的新鞋踩一脚便觉得好似陷入沼泽,难以拔出。
不过几步,雪中蕴含着的清水挤压而出,顺着鞋底慢慢往上攀,从布帛的细密缝隙中侵入。
沈羡很快便觉着脚步越来越沉,于是步子也迈得愈发艰难。她只能提起长裙,仔细脚下,生怕一个不留神在旁人面前绊一跤。
陆衡见沈羡走得吃力,退后几步,来到沈羡身边。沈羡有所察觉,抬头便见一节胳臂横亘在她面前。
那人朝沈羡歪歪头,等着沈羡搭上。
沈羡本欲视而不见,随即她便想到二人初次见面那晚的场景——她不要人扶,三步并作两步下了安车,反倒差点在雪地里摔上一跤。
罢了,她可不想让旧事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