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还得再添一把火。
他转头,望向许牧的眼里带上几分恐惧。
“老师也觉得刘荣一干人做这些事有道理么?”他低头自嘲一笑,“也是,本宫忘了,老师原也出身世家。”
许牧顿时脸色煞白,自觉身子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重重撞向地面,脊背颤抖。
“臣从北方来到南方,追随当时根基尚且不稳的陛下,其实是为了太子殿下你啊。微臣相信太子殿下即位后可稳定局势,安定民生。”
“老师这话,未免太过牵强。”
许牧没做解释,又重重磕一个头:“臣愿意为陛下肝脑涂地。”
……
门前并不气派,没有雄狮坐镇两侧,门上也没有兽首衔环。有的只是门前的积雪和角落里缓慢生长的青苔。
陆衡推开门,院子小,一眼便能望到头。
深夜,月亮被遮挡大半,只剩下弯弯一线。烛火努力燃烧,却不能将其光芒散播到院子的每一处。
“阿衡,你来啦。”
“母亲,我回来了。”
眼前妇人便是他母亲荀氏,看来约莫三四十岁。岁月慢慢蚕食了她的眼角,但她一身风韵却难被遮掩,由她的五官不难猜测其年轻时的美貌。
她温柔地朝陆衡笑笑:“初一便来这儿看过我,怎么今日又来了?你身为太子,平日里应当很忙。”
陆衡蹲下,轻轻地捧起他母亲的手,对着面前这人,笑容明朗:“这不是儿子忙碌了一天,便想着来母亲这里,轻松一些。在母亲这里,总是开心的。”
“你父皇如今可好?”荀氏犹豫了一下,又继续问道,“皇后娘娘也还好么?”
陆衡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却很快掩盖过去,抬头看向荀氏时,眼里仍然澄澈。
母亲还是心太软。
“还好。”
“可是我只在乎我们好不好。”
陆衡怕母亲又同他小时候一样板着个脸便对自己说教,又连忙转移话题,一副委屈的样子:“母亲,我好不容易来看看你,就只讲你我二人的事,好不好?”
荀氏怕惹他难过,连忙拍了拍陆衡的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好。”
“对了,有封信送到这儿,那信使没说来信人是谁。母亲拿不准主意,想着等你回来,让你看看。”
荀氏转身拿起一封信,陆衡伸手接过,缓缓展开。
……
沈羡坐在安车上。
从小到大,她坐车坐过的最远的距离也不过是自建康到吴兴那四百里。
当时苏韫晓拉着她的手求她一起回苏韫晓的家乡走走,美名其曰了解她的过去。沈羡拗不过,只能出发。而这对她而言就已经够累,短短两日,沈羡便下车去客栈歇息了八百回,在床上摊成一片。
冬季,日出晚,日落早。安车从日出赶到日落,不过五个时辰。
如今她坐在车上晃过了两天,又数次催促车夫快些,才将将赶到彭城。估摸着离昌邑还有四百里。
一路向北,天空中的沙尘越来越多,连掉光了叶的树也越来越少。沈羡顾及安危,始终让车夫跑在宽一些的大道上。
然而即便如此,道上闲逛的百姓,或是同她一样不知奔赴何处的旅人,也越来越稀疏。
她没带什么,一路上最期盼的事便是在天黑后来到客栈,点上油灯,找来压在包裹下面的画册,最后在或软或硬的床上入眠。
绝大多数时间她只能在车上放空,放着放着便不自觉眯起眼睛,头顺着车左右轻晃的节奏一点一点。
“贵人!贵人!”
车外有人大喊,沈羡登时睁开眼睛,自己竟不知何时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