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介意吧?」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阿列克谢问。
「叶莲娜吵着要来看烟花,她现在在和一群姑娘们闲聊,天啊,我终于能清静片刻了。上船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你们,我不是个扫兴的人,所以没上前打搅。」
鲍里斯的语气很暧昧,阿列克谢皱着眉头看着他,不明白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是经常给你写信的那个人吗?」
「你在监视我?」
「不,别紧张,我只是在取信的时候习惯性翻看收信格,以防漏拿信件。不要这么严肃,阿列克谢。我只是觉得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好奇过我为什么和叶莲娜交往?」
「我不关心别人的私生活。」
鲍里斯看起来有些失落,他叹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姿势,身体凑前,压低嗓音。
「我想和你讲一个故事,你知道第121条刑法吗?」
阿列克谢没有接话,鲍里斯自顾自地讲了下去。
「我有一个与我同龄的邻居,我们一起长大,他的父亲也是一名克格勃官员。今年冬天,有人目睹他在一家酒馆和一名男子接吻,那个人给他的父亲带来了照片。他的父亲把这些照片扣下,毫不犹豫地把他送进了精神病院。那些『医生』来抓他的时候我就在门的背后,透过猫眼目睹这一切。他抓着栏杆面容扭曲地嘶吼,哭喊着请求他父亲的原谅,她的母亲躲在一旁无助地大哭。我甚至有好几次觉得他看向了门背后的我,在向我请求帮助。」
「我吓得发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站在那儿,看着他被押走。」
「我的父亲这时候走过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他跟我说:『他们太过宽容,本应该把他和他的同性恋朋友一起送去坐牢,第121条刑法会好好处置这种渣滓』」
「我这个时候才知道,和他接吻的那个男孩没有这么『好运』,他被直接秘密逮捕关押,只因为他在公共场合亲吻了一个克格勃的孩子。」
鲍里斯说完,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酒。阿列克谢愣在椅子上,香菸烧到手指也浑然不觉。
「所以这就是你的选择?把叶莲娜当作自己的伪装。叶莲娜知道吗?」
「不是伪装,阿列克谢,我在试图矫正我自己,你明白吗?抢在他们把我扔进精神病院丶牢房之前。他们的治疗方式是关押丶服药和电击,我不敢想像他会经历这些。我害怕有一天我也会跪在门口挣扎着向我父亲求饶,我能想像到,我可怜的母亲可能会为我哭上一场,我的父亲和哥哥只会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我,仿佛我是一个与他们无关的精神病人。」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不要误会,阿列克谢,这是一个善意的提醒。」
鲍里斯话音刚落,瓦列里走了过来。
「晚上好,这是你的朋友吗?阿列克谢。」
鲍里斯站了起来,拿起了自己的酒杯,「晚上好,我是鲍里斯·梅什科夫,阿列克谢的同学。」
「瓦列里·沃尔科夫,阿列克谢的朋友。」
在听到「朋友」这个词的时候,鲍里斯露出心知肚明的神情,转头看了一眼阿列克谢,「我就不打扰你们了,祝你们拥有愉快的夜晚。」他扬了扬手中的酒杯,大步离开了。
看着鲍里斯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瓦列里转头看向阿列克谢。
「你们聊了什么?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阿列克谢有些失魂落魄地摇摇头。这时候远处传来巨响,数朵彩色的烟花绽放在他们头顶,游船上的人们欢呼尖叫起来,烟花照亮了阿列克谢苍白的脸庞,一朵接一朵在他蓝色的瞳孔里绽开又凋零。甲板上有人在用音响大声放着音乐,一群年轻人站起来随着音乐跳舞,瓦列里兴奋地拉起阿列克谢加入了雀跃的人群里。
阿列克谢回过神来,努力朝瓦列里扬起微笑,他眼睛的馀光注意到不远处站着的鲍里斯,后者搂着叶莲娜的腰,不动声色地盯着他,目光像是黑夜里突然顶在他后背上的一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