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阿列克谢绝望地发现,他的耳朵能敏感地捕捉到所有瓦列里发出的声音,卫生间传来的水流声,棉鞋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还有瓦列里的呼吸声,他的大脑在不受控制地靠着每一种声音来幻想不同的场景,甚至是瓦列里肌肤的温度和触感,还有他身上雪松的味道。
阿列克谢痛苦极了,他闭着眼睛蜷缩着身体,妄想用枕头捂住耳朵。
脚步声响起,瓦列里走了过来,阿列克谢可以想像瓦列里此时温热潮湿的身体和滴着水的头发。
「你感到不舒服吗?你的额头在冒汗。」瓦列里关心地问。
「走开!」
阿列克谢被自己的大声吓了一跳,他感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担心这会不会暴露什么。
瓦列里没有被吓跑,他把手贴在了阿列克谢的额头上,突然的触摸让阿列克谢瑟缩了一下,他没有反抗。瓦列里在没有察觉到发烧的迹象后就安静地离开了。
他把灯熄灭了,四周暗了下来。
阿列克谢睁开眼睛,在一片漆黑中看到瓦列里上了旁边那铺床。
他再次闭上眼睛,暗中祈祷酒精让他快速进入睡眠。
第8章
自从那次莫斯科之旅后,阿列克谢再也没有主动去找过瓦列里,有时候在楼梯间碰上,阿列克谢会刻意回避瓦列里的眼神,匆忙打个招呼后就错身迅速离开。
他不知道瓦列里是怎么想的,瓦列里似乎对他突如其来的冷漠感到不解,但并没有打算向阿列克谢问清楚。阿列克谢夜晚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的时候会担忧地想瓦列里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内心的想法,所以也在刻意回避他。也许瓦列里已经对他产生了厌恶的情绪,觉得他恶心丶不堪丶龌龊。他每次想到这里,就觉得今夜又要失眠了,那些细小又得不到倾诉的心思像白蚁一般啃噬着他的心脏,让他不得安眠。
幸运的是,这个假期足够短暂,瓦列里没有在普里皮亚季待多久就回奥布宁斯克上学了。阿列克谢再也没有主动写信给他。
这个学期阿列克谢要准备莫斯科国立大学新闻学院的入学考试,虽然他只有十六岁,比其他参加考试的学生的年龄都更小一些,但阿列克谢认为自己有足够的信心在这场考试里取得好成绩,往常的实践经验和拥有基础的法语阅读和口语能力也对他有很大的帮助。
1978年的夏天,阿列克谢在父亲的陪同下前往莫斯科参加入学考试,瓦列里写信来说他们可以在莫斯科见一面,等阿列克谢参加完考试后一起回普里皮亚季。阿列克谢以要和父亲单独出游为由拒绝了他。
那一整个夏天对阿列克谢来说都不太真实,参加完考试后他和父亲在莫斯科和周围的一些小城市游玩了几天。自从母亲去世后他们父子俩就再没有一同出游过,这次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后来回到普里皮亚季,他不再像往年那样频繁去河边游泳,而是每天都去图书馆阅读和写作,同时耐心等待录取成绩的公布。
索菲娅在这个夏天生下了一个女婴。婴儿是早产儿,只有2。4千克,一出生就被放入了保温箱,所幸各项生命体徵逐渐趋于正常,体重也在慢慢增长。伊万给她取名为奥莉佳。
阿列克谢在奥莉佳一个月大的时候去伊万的公寓探望了他们,婴儿长着索菲娅的蓝眼睛和伊万的棕发,抱在怀里的时候像一只干瘦的小猫。当了父亲的伊万看上去稳重成熟了很多,索菲娅的身体在生育后十分虚弱,大部分时间都是伊万在照顾小奥莉佳。
伊万教阿列克谢怎样以正确的姿势抱孩子,阿列克谢对新生命充满好奇,学得很仔细,但是当伊万把奥莉佳小心地放在阿列克谢怀中的时候,小姑娘扭动着身子大哭起来,声嘶力竭满脸通红,阿列克谢吓得立刻把孩子还给了伊万,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伊万把奥莉佳安抚好后,安慰一旁的阿列克谢:「别自责,不是你的错,婴儿就是这样。瓦列里也不会抱孩子,他尝试了好几次,奥莉佳都没有接纳他。」
阿列克谢点点头,伊万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和瓦列里之间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