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下午走吗?」
「明天早晨。」
瓦列里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儿,「我今天晚上和彼得一起值班,有一个很重要的安全测试在今晚进行。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也许凌晨我就能回来——我早上送你去车站。」他顿了一下,支吾着说道:「今年夏天我可以休一段时间的年假,我可以来莫斯科找你吗?」
「当然欢迎。」阿列克谢笑道。也许我们还能再坐一次游轮,他在心里说。
在瓦列里家中吃过晚饭后阿列克谢就回去收拾行李了,不知为何,他总隐隐感到不安。
午夜的时候,阿列克谢毫无困意,他和父亲一起坐在电视机前喝酒聊天,父亲喝得酩酊大醉,在椅子上昏昏欲睡。阿列克谢调低电视机的音量,他感到心烦意乱,索性随意拿起一本书读了起来。
凌晨一点半的时候,阿列克谢准备扶父亲到房间的床上,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声,接着是两声巨大的爆炸声。
「打雷了吗?阿列克谢,快去把阳台上的衣服收起来。」父亲半梦半醒地说道。
阿列克谢走到阳台,他看到远处核电站的方向冒着橙红色的火光,火光里还有一条奇怪的蓝色光柱,浓浓的黑烟像一朵蘑菇云般升起。
「下雨了吗?」父亲问道。
「不,爸爸。」阿列克谢不知如何描述他看到的景象,一些居民和他一样闻声到阳台上查看,安静的居民楼里传来孩子尖锐的哭声。
「好像是车诺比镇里着火了。」
半个小时过后,数辆消防车和救护车在大街上呼啸着开向车诺比。父亲在房间里睡着了,阿列克谢心神不定地在客厅里徘徊,时不时望向远处升起的烟雾。他不知道瓦列里现在怎么样了,这看上去可不是普通的火灾。
由于实在太过疲倦,阿列克谢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他匆匆告别父亲,带着行李走去了瓦列里的公寓。一路上的景象非常正常,公交车依旧在运行,背着书包去上课的孩子们在街道上打闹。人们依旧在按部就班地生活,仿佛昨晚诡异的火光只是阿列克谢的一场梦。
阿列克谢忐忑地摁响了瓦列里公寓的门铃,好几声都没有人应答。就当他下定决心独自前往火车站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女人从楼下走了上来。
「你认识住在这儿的核电站工程师吗?」她问。
阿列克谢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核电站昨晚发生了事故,不清楚伤亡情况如何,当晚值班的工作人员好几个都被送往医院去了。我昨天晚上出去散步的时候,在楼道里碰到了住在这儿的年轻人,他跟我说他要去值夜班,谁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上帝保佑他们不要有事,那个年轻人是个好孩子。」
「那您知道他们被送到哪个医院去了吗?」
「不知道,我也是听刚刚从核电站回来的人说的。」
那个女人说完后匆忙上楼了。阿列克谢茫然地站在原地,片刻后他做了个决定。
他匆匆跑到楼下的电话亭给彼得·托图诺夫家里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女人,她自称彼得的妻子。她告诉阿列克谢,彼得自从昨晚去上班后还没有回家。看样子她并不清楚核电站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恐慌,阿列克谢没有告诉她自己听到的消息。
接下来,阿列克谢还给奥列格打了电话,但对方声称自己前两天就回到了基辅,对昨晚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阿列克谢紧接着给各个医院打了个电话,但接电话的人都不肯透露半点儿消息。他马上去上门找了每一个他认为会对此事知晓一二的人,包括在采访期间他认识的核电站工作人员。很快,有人告诉他,晚上出事的那些人都被送往了126医院,但现在那里被克格勃看守着,没有人能进去。阿列克谢跑去邮局给莫斯科的编辑部发了电报,表明家中出现突发情况,自己无法按时入职。
快到下午的时候,阿列克谢终于找到了第126医院。
他站在医院后面被荒废的灌木丛里,隔着窗户往里面眺望。医院里人来人往,护士们抬着担架飞奔而过。没过多久,瓦列里出现在窗台上,阿列克谢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他转过身来,欣喜地望向阿列克谢,但随后脸上出现担忧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