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除夕,屋里摆了酒菜。这?些酒菜都是上街买的,其中也?不乏有撒了胡麻的羊腿儿。客栈的窗牖都贴了剪纸,檐下灯笼高挂,喜气洋洋。
正好也?是晚膳时?分,褚卫怜与他对面而坐。夏侯尉夹了羊腿放她碗里,“过了除夕,我们明日就离开抚州,继续赶路。”
“好。”
褚卫怜觑着?人,抱怨说:“也?不知你到底想送我去哪儿,坐了一个月马车,身子骨都要散架。”
“就快到了。”
夏侯尉放下碗筷,略怀歉意,“表姐,你再忍忍,还有七日就到了。”
褚卫怜没?有说话,只夹了菜用饭。夏侯尉也?没?有说话,无声饮着?盏中酒。
烛火的光影打?在眉梢,她素手拈筷,只眼?眸悄悄转个不停。忽然,一句咕哝冒了出?:“跟着?你真是过不好,没?人说话就算了,也?没?地儿玩去。好难打?发的时?日,我都嫌命长。夏侯尉,我真是厌透你了,没?有你,我不会如此?命苦。”
语若砒霜,九成?九的毒,他忽而梗了喉咙,沉默地垂下眼?眸。
人若无软肋,便?会立于不败之地,而显然,他是有软肋的,这?点褚卫怜早就摸清——他受不了她说这?种话。
褚卫怜心下暗笑,给自己倒了酒。吃完又叹,长短的叹,高低的叹,叹声幽长又靡靡。
果然这?一叹,把她的时?机叹来?了。
夏侯尉特意叫来?酒家掌柜,“你们抚州有甚可玩的去处?”
掌柜进屋时?便?瞧见这?对年轻男女?,应该是夫妻,女?的俏男的俊。
且看那娘子身上所穿,上等花锦,一匹十几两,可不就是大户人家?而那男子穿粗布,跟他们店里小?二没?差,显然就没?她好。
这?两人大过年的不在家,掌柜稍猜便?晓得了,一定是私逃。
没?准男的是长工、家仆,凭一张好脸就勾引了主家小?娘子,啧啧,真是世风日下。。。。。。掌柜不动声色,心下忍不住鄙夷。
夏侯尉以为人不愿说,蹙了下眉。有钱才能吃得通,他只好拿出?银裸子:“够么?”
“够够够!”掌柜突然高兴地接住,“长工。。。哦呸呸呸,大主顾,您问我真是问对人了!说起抚州游玩的去处,可没?人比在下更清楚!”
掌柜收了银子,讲起话来?滔滔不绝。
他一连说了好几种去处,神仙庙、梅花园、瓦子、姻缘桥。。。。。。褚卫怜喝茶听着?,似乎没?个让人提起兴致。直到掌柜提到了雒江画舫,褚卫怜双眸忽亮,似惊奇:“寒冬了,竟然还会有画舫。”
“有呢。”掌柜眯眼?笑:“只要雒江不结冰,就有画舫。只是近儿岁旦,天又太冷,夜里很少有游人会去坐画舫,所以没?有那么热闹。”
“小?娘子若想去,不如等入春了再去,那时?候画舫才叫多呢,还有坐篷船的歌女?们弹琵琶。”
褚卫怜摆了摆手,叫掌柜走。屋门重新关上,她支起下颌看他:“不如就去坐画舫吧,我已经很久没?坐过画舫,这?会儿倒有点馋了。反正我们日后也?不会再来?抚州,咱们再带只暖炉去,江上看雪一定很美。”
夏侯尉想了想,点头应下。
就像褚卫怜很久没?坐画舫,他也?从未和她乘过船。虽然他不好这?些玩乐,觉得它们乏味,但和她一块他很乐意。
。。。。。。
隔日入夜,褚卫怜坐着?马车到了雒江。
雒江是中原数一数二的江流,一望无涯,抚州人将它分作了两半,一半用来?游玩赏景,于是在江边修了数座湖亭,还有画舫、楼船、乌篷船等各种船只;另一半则作为抚州的渡口?,停泊了许多载货的大船。
夜凉如水,寒风簌簌,因为正月初一的缘故,在外漂泊的商客也?少,货船便?用不上,一艘艘寂寥地靠于岸边。
靠近雒江的堤坝,零星分布了几家摊贩,有卖零嘴的、卖花的、还有卖汤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