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笑娘脸上不自觉的带了些许的茫然与心疼:“……既然姑娘已经脱身泥沼,何必还要回来呢?”
从良的妓女本身就会面临着千夫所指,这样不光彩的过去,自然应该是能掩埋便掩埋的。
“姐姐,既然谢公子尚未用饭,我可以在姐姐这里等他么?”棋心脸上带着浅淡的笑容,眼神诚挚。
杜笑娘有些为难:“他……不愿见姑娘。姑娘若有要事,笑娘愿意转告。”
在杜笑娘的身后的屏风上,影影绰绰能看到立着一道宽袍大袖的人影,棋心知道那是谢丹臣在屏风后听着二人言语,只是此时人影已经离去。
谢丹臣走了,棋心微微一叹,却也没打算离开,而是沉下心来跟笑娘吃茶聊天起来。
一方面是初心里跟笑娘亲近,另一方面也是存了些跟笑娘打探点消息的心思。
端了几次茶,棋心不走,笑娘也不能再撵客了,便只能留在茶室里陪着,跟棋心聊着些许谢丹臣的事迹。
刚开始还能称之为应对得当,后来便慢慢的心思已经飞回了另一边的卧房。
棋心愣了一下,心里兀然有些不是滋味起来:“……笑娘姐姐当真是把谢公子放在心上。”
这样事无巨细,这样如数家珍,一双眼儿里满满的痴情溢洒出来,倾泻了满室芳菲。
青楼女儿多凄苦,一旦动情,便易痴情,盖因自小便少人爱惜,是以稍有人温柔以待,便将自己的一整颗心都交付出去。
而方才与笑娘交谈中,得知杜笑娘幼时是当作瘦马教养,棋心又是不由得一叹。
在国公府的时候,棋心也见过穆驰花大价钱买回来的瘦马,因有些同病相怜的心思,棋心也与她交往过一二。
那女孩自幼遭拐,父母亲人,家在何地,问起时脸上唯有回避的麻木与茫然,只低垂着头,说自己不记得了。
在棋心看来,养作瘦马的女子更让她心生悲切,她们自幼便不曾被好好对待过,所学的琴棋书画,也是充数居多,曲子只会几段,写字也只会官名,毕竟只要能卖出去就好了。
但性格俱是极温顺的,她们所受的教养,都只是为了能让买主更省心,至于她们后来能不能活下去,养瘦马的教头也不会管。
就比如穆驰养的那个女孩,不过新鲜上三五日,之后便彻底将其抛之脑后,视若无物了,而她甚至对此感恩戴德,一直安分守己。
哪个男主人会不喜欢这样纯粹的貌美玩物呢?
思绪越飘越远,棋心再看向笑娘的眼神里便带了些心疼。
杜笑娘也被棋心的话拉回了思绪,只是掩饰似的双手捧着茶杯,抿了一口:“谢公子文采风流,家世显赫,温润如玉,堪称完美君子,奴等草芥,得太阳照拂,又怎么会不刻骨铭心?”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姐姐金玉一般的人物,何必如此自轻自贱?”棋心语出真心,诚挚赞赏,大大方方。
杜笑娘反而有些受宠若惊。
她……甚少收到人如此直白浓烈的赞叹。
再顾青楼,棋心无功而返。
但杜笑娘痴痴望着棋心离开的背影,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或许愚钝,但不至于看不出棋心是来游说谢丹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