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不?怪他?多心,考功史将这份毕生良心之作放在一边,拿过另一份文书来,漫不?经心地扫过上面的字迹,脑海里却在暗自琢磨:如今许贵妃宠冠六宫,越王贤名远扬,燕王坐镇北境,周王丶晋王丶温王丶梁王相继出?阁,还有地位超然的持明?公主,太子的处境可?谓群狼环伺,从眼下?情?势以及朝野间的风声来看,就连他?这种局外小官也能想?到,东宫如今最需要的就是能为太子出?谋划策丶分忧解难的心腹近臣。
历时半个月,考功司完成了内外官员考第定等,安排好了各路姻亲子孙,宣告本年考核结束,除可?进阶至五品官员的需单独向皇帝奏请外,其馀官员一并?公布结果?。
然后当晚考功史就被请进了苏府,他?忐忑不?已地穿过雕梁画栋的深宅庭院,战战兢兢地到堂上拜见苏相,然后听见苏利贞怀疑地问:「是不?是弄错了?」
「难道是重名?」
裴如凇放着好好的椅子不?坐,非要蹭坐在闻禅圈椅的扶手上,没有一点大家?公子的样子,像个不?安好心的狐狸精,还要手欠地去拨弄她发饰上的流苏:「殿下?,理理我嘛。」
闻禅无声地叹了口气,合上手中文书,向后一仰倒进他?臂弯里,抬眼看着他?:「他?那个名字又不?常见,况且再巧也没有从人名官名一直撞到地名的巧合吧。」
「那他?就是故意藏拙,并?不?想?被起复?」裴如凇嘀咕,「可?是看他?对?太子那个死心塌地的样子,应该不?至于抗拒回京才?对?。」
「他?是苏家?的人,不?管心里怎么想?,在外人面前总要装装样子。」闻禅道,「听你之前的说法,好像苏家?对?他?不?太好,万一人家?在外面漂了四年,顿悟『天大地大老子最大』,从此远离纷争,一心寄情?山水,得个『懒于任职』的考评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辞官了。」
这个解释听起来似乎很离谱,但?仔细一想?,似乎也能说得通,裴如凇半信半疑:「苏衍君好像不?是那样的人……」
闻禅随口道:「你若真的很在意,就亲自写封信问他?,或者派人查查是不?是谁从中作梗,故意阻拦他?回京,光在这儿瞎猜能猜出?什么。」
裴如凇立刻嘴硬:「没有很在意。」
闻禅嗤笑:「心虚什么,我又没挑刺,找点事分一分你的心也好,省得天天在这儿黏人。」
裴如凇如今的官职仍为秘书少?监,兼掌制诰。不?过秘书省长官缺员,另一位秘书少?监年纪大了,每日只上班点卯,应付差事而?已,裴如凇实际上已是秘书省的主事官。
秘书少?监的职责就是带着一帮少?年才?子整理藏书丶典校经籍,看上去是个清贵悠闲的差事。然而?裴如凇少?负文才?,历经两世,积蕴更加深厚,这几年专掌文诰,草诏精熟,才?思敏捷,又通达庶务,中书舍人有时疏漏,都?靠他?及时补救。朝臣称他?是「学士为驸马所误」,皇帝对?他?越来越倚重,渐渐将制诰之事全移到了他?身上。
简在帝心当然是许多人求也求不?来的好事,但?皇帝用他?用得过于顺手,导致裴如凇留值禁中的时间越来越长,最近已经达到了一个月都?没回家?的程度。
驸马觉得自己被公务耽误了,好不?容易得了一日休假,拉着公主告了一宿的状,撒娇耍赖无所不?用其极,告得公主腰酸背痛,终于给皇帝委婉地提了个醒,拉磨归拉磨,每隔十天半月至少?让驸马出?来放放风。
「人家?都?是『悔教夫婿觅封侯』呢,」裴如凇贴着她耳鬓轻声道,「殿下?不?为儿女情?长所动,还不?许我贪恋红尘吗?」
闻禅没有避开?他?,只是微微仰头,脖颈的线条越发修长明?晰,沉静得像一尊被天魔缠身的菩萨,慢悠悠地道:「我们普通人一般不?这么说自己。你是不?是被关在宫里太久,终于忍不?住要化形了?」
裴如凇从椅子扶手上滑下?来,转身将闻禅一抄,抱起来就往内室走。闻禅不?得不?伸手勾着他?的肩防止掉下?去,突然腾空也不?是特别惊讶,反而?有点没脾气的无奈:「干什么?」
「干点妖精该干的事,普通人公主殿下?。」裴如凇理直气壮地说,「白日宣淫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我都?是狐狸精了,我不?装了。」
闻禅:「……要么你还是回宫接着写诏书去吧。」
也许是上辈子亏欠得太深刻了,两人成婚五年,裴如凇的新鲜劲还没过。只不?过比起刚成亲时的患得患失和?小心翼翼,在闻禅经年累月的纵容下?,他?已经逐渐调理好了自己的心魔,不?再像眼巴巴等着别人点头的小狗,开?始主动伸爪子追逐猎物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