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确实是有一点的,第二位张刺史,是我教人杀了的。
这就对了!
孟苍舒没有丝毫恐惧,反倒兴致勃勃跟上公主,瞪圆眼睛一副洗耳恭听的期待样子。
&ldo;你是真的不怕死吗?
&ldo;殿下之前不是说我是有用之人吗?还让我不要妄自菲薄来着?殿下肯定不会杀了我的。
萧玉吉很后悔自己这么轻易就被这小子拿个破典故套路了两次。
但话已经说出,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讲开就是。
&ldo;张刺史的精明之处就是早已查到良慈郡到底有什么关窍,提前派人和郡东三家有所勾连,那三家也开出条件,愿意资助张刺史在本地立足,只是不得让我继续剿匪,这样的好处,他欣然答应,可他忘记了,他刚来此地确实是我安排的食宿,这些都教我的探子知晓了,于是我故意弄出要暗害他的样子,他便选择躲去北城,那里无有人烟,我的人在那边动手后将人填在正清淤的河道里,当然至今尸首全无了。
萧玉吉语气从容平淡,就像在讲一段书本里听来的故事,孟苍舒却听得津津有味,到最后忍不住鼓掌道:&ldo;好办法!真是精彩绝伦!我说怎么会有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难道北城真的闹鬼不成?原来是殿下的手笔!
想要吓唬眼前这条狐狸的路是走不通了,萧玉吉看他听得兴起,眼睛都是亮亮的,好像就要起哄让她再讲一个杀人阴谋来听听。
&ldo;好了,这就是咱们之前的约定,我所言皆是实情,并无欺瞒。
二人边走边说,已不知不觉走出草原的坦途,登上道路更为干爽的台地,这里满处都是低矮的灌木,道路间垫有石阶,石壁藤蔓肆意生长,犹如绒毯绿幕纷纷垂落,萧玉吉看见孟苍舒小心翼翼给手上的绒草小兔插进一片开紫花的藤蔓纠缠中,像给一位他倾心的姑娘别过散乱鬓发般温柔。
她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有说,等着孟苍舒跟上,继续朝前。
他们终于在最后畅所欲言之前抵达了台地上方,朝南眺望,襄宁城静默卧在慈水之滨,像一只受伤的野兽满身疮痍,蜷缩成脆弱的形态。
&ldo;我为公主殿下扫除了心腹之患,但愿今后我不会成为殿下的心腹之患。
孟苍舒看着自己的郡府之城,深深吸了口气。
&ldo;只要你将良慈郡百姓之利视作自己之途,我只会将你视作磐石一样的同僚。
孟苍舒听着萧玉吉的话,心道这良慈郡对承明公主似乎别有意义,她如此执着都是为了郡内上下百姓着想,兢兢业业竭尽所能,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过往么?还是公主殿下是真心希望自己和弟弟能扎根在此,躲避开今后朝廷的权力风波?
孟苍舒暂时想不到头绪,于是也没有契机试探。
&ldo;我还答应了孟刺史在事成后做两件事,这第一件是将你在京师的好友萧闳调来咱们这里,这事容易,我回去便写信,可我有一言,看着你我并肩为战一心为民的份儿上多说一句。
萧玉吉的声音顿时比方才严正许多,&ldo;提携朋友需点到为止,否则恩情成怨怼,反倒弄巧成拙。
&ldo;公主说得道理我明白,然而我这么做不是为了提携朋友,施以恩惠。
孟苍舒明白公主是好意,他也敞开心扉,收敛了笑容,略正了正衣襟道,&ldo;公主虽也吃过人间大苦,可到底圣上建业后便尊贵非凡,不知小吏苦衷。我们原本只是微末郎官,我萧贤弟为人勤恳,却因是旁系落魄宗室的末家幺子之后,教人轻看如泥,只是去大司徒府衙做了个笔吏,每日专事抄写。可是郎官第一职务任满三年便是一分水岭,有门路的晋升到重职衙门,自然风光无比前程似锦。可大部分郎官都只能给分到各地,好一点去到各个王爵封地,也能有一番作为,但许多连这样的机缘都没有,最多去置驿等处,继续做文书的吏员,一辈子没有品级就这样埋没了。
&ldo;萧闳此人有多少才干志向,使得孟刺史如此保举不避亲?
萧玉吉对这个八竿子打不着只有同姓联宗的亲戚实在不是很了解。但从以往孟苍舒的表现,她愿意相信他的说辞。
&ldo;他与我一样经历流离乱世,有志再造一方乐土。
对承明公主萧玉吉来说,这样一句比千万句溢美之词都来的有用。
&ldo;他愿意离开中枢么?再微末,都是景司徒门下府衙,就算只是笔吏,也比旁的地方荣耀。
虽不懂吏员升迁的道理,可如今朝野内外谁最如日中天萧玉吉还是在天高皇帝远处仍然晓得。
更何况这位小自己两岁的那个外孙女杨姑娘眼看就要给自己当后妈了。
孟苍舒听着萧玉吉说&ldo;景司徒
三个字时略有咬牙,也知道其中缘由,他但笑不语,只从袖中抽出张纸来双手奉上。
萧玉吉不明所以,接过一看,原来是萧闳给孟苍舒的一封信。
只看前面,这姓萧的远房亲戚别的看不出来,絮叨可是一流的,又问孟苍舒良慈郡气候,再问吃食,还说这两日京师棉价低廉,要不要他买点雇人纺好送来给孟苍舒做冬衣
全然看不出是两个官吏之间的书信,倒像是妯娌亲人。
可到后面,她却耐下性子静心看了。
信上说,自孟苍舒离开,萧闳每每都想到那天两个人在京郊见钺卫英武的情景,心中感慨,觉得这辈子就要蹉跎在小小尺寸座位上,与刀笔为伴直至终老,心中再有志向也不过白白蹉跎。如今他倒觉得孟苍舒这条路虽然走得险,却是真正舒展才华之道,他也想能外任到一处县乡,做个父母官造福一方,而后声名足以借此攀涨,靠着自己的能耐本事赚下一官半职,好过如今如坐针毡却全无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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