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这话倒让孟苍舒真有不解之感。
他一向了解父亲是本分实在的个性,绝不会以讹传讹无风是雨的说些没来由的话。
而长岭置既不设在朝廷重镇附近,也无途径要道关隘,连闹了三十余年的四姓之乱都无有太大波及此处,怎么天下初定没两年这里却似有危机四伏?
“你才回来,不清楚最近你周伯伯有多愁。”这次反倒是孟宽替儿子斟酒了,“上个月,青郡的流民军说是接到了朝廷的旨意,要途径咱们这里去屯边垦戍,前几日陆陆续续已有百余骑兵先到了,流民军多是不要命的,剽悍的作风属实吓坏了不少本地百姓……想来这几日后续的部队也要抵达,所以之前我看你回来才这么着急,这可不是回家探望你爹的好时机啊……”
孟苍舒不在朝廷中枢做官,好些旨意命令自然无从知晓,但他心明眼亮,且对朝局多有留意,只听父亲一席话便想通大概。
“可是镇南龙骧将军庞绪的青郡流民军?”
三十年前大雍王朝吏治不堪内外朽烂,四姓之乱席卷海内,国祚几乎崩殂。
天下如此人何以堪?百姓因战乱四起而流离失所背井离乡者不计其数。好些地方的流民为求生机,渐渐形成了自发的小型军队,并推举了信得过的本地英豪为头领。
朝廷称这样队伍为流民军,而率领流民军的人自然是流民帅了。
如今海内已定,大部分流民军早年因反复归降叛变等举动皆已被讨伐,只剩下两三股势力较为强大且一直与朝廷有所契合、参与平叛的军队仍有建制,并在当今圣上重新掌有天下彻底平乱后,均有加封。
镇南龙骧将军庞绪的青郡军便是其中之一。
孟宽又喜又愁,喜的是儿子自有智谋与学成归来,果然与小时候孩童的爱笑烂漫不大一样了,一句话就能察觉出个中偏僻入里。
而愁的是,这样俊朗神丰且内外相宜的好孩子,如今却要一个人在危机四伏的路上一个人去赴任。
见父亲眉头当中深深一道褶皱,孟苍舒似寻常般展颜一笑,说出自己的打算:“爹为我殚精竭虑更胜寻常旁人家的父子,儿子能有今日,全都是父亲教导有方悉心抚育,若是我在京师半点能耐都没学来,岂不让爹心寒这些年的尽心竭力?莫要担忧。”
孟宽哑然失笑:“也是怪了,从前总想着我儿天资不凡,想让你出人头地干的一番大事业,可这几年却总觉得若是儿子你能身体康健平平安安在我身边也是挺好……娶妻生子顺遂一生,不去求那些远大的志向,安安稳稳的,哎……我这人,又跟孩子说丧气话了!”
像是埋怨自己一般,孟宽用力拍了下榻上横盘的腿。
可怜天下父母心。孟苍舒垂下眼帘,酒热尚且不能让他浑身暖融,可此时眼前四十余岁的老父却使得他肺腑似有火热一般感触良多。
“爹,我晓得你的担忧,我明日便启程。”
他也只好从命。
孟宽如何舍得?刚刚重逢的儿子明日便要分别,他手都有些微颤,不住叮嘱路上的注意事项。他虽不曾在朝为官,却因长岭置从公多年,也知晓官员外派所需一应物事,少不了念叨再三。
而孟苍舒只是笑眯眯听着,无有不耐。
早在十二岁那一年,孟苍舒就意识到,自己原本想要疏懒闲散度过一世的想法在这个虎狼横行之道根本行不通。
最重要的是,他不止需要在如此世间照顾好自己,更要为此身的父亲答报深恩。
孟苍舒十二岁那一年,天下尚未平定,京师周边几郡适才肃清。当今圣上正值壮年,借着气势如虹欲要匡定天下中兴国祚的势头,在京师永都开始恢复盛时大雍一朝的德政旧制。
重立太学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项。
本朝太学自太【】祖初立,广纳天下俊杰于其中,自一十二岁到二十岁皆可入内向诸位五经博士从学,五年为期。自太学而出者皆被任为郎官,于朝廷内外各府寺当中听任,学习掌理政事。
彼时朝廷高官权宦皆出身自太学,即便家有所传能于家而学治经典的世家大族也不敢小觑,皆择子弟就读。
然而战乱一起,京师陷落,太学与其余府寺也皆遭焚毁,斯文丧尽已数十年。
好在天不亡雍朝,当今圣上自边地起兵匡扶,彼时天下已呈泰定之相,只余部分-->>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