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上黄澄澄的:“娇娘,我知你家夫婿上不得台面,家里怕是亏损了不少。这种情况你也该如实说才是,大家都是一起长大的,难不成还能看着你有难而不帮?”
宗娇娘也是娇宠着长大的,虽然镇上就这么大,但宗家布庄的生意也数得上名号,从小到大还真没哪个手帕交跟她这么阴阳怪气过,当场就给听懵了。
那小姐妹还在继续说呢,意思就是家里银钱不凑手就直说,咱们姐妹几个怎么都能给凑上一点私房,引得众人纷纷以怪异的眼光落了过来。
宗娇娘觉得对方简直是无中生有,“张巧娘你什么意思!我宗家再如何,也没到银钱不凑手的地步!有些话不能乱说,要是毁了我家布庄的名声,我定要我爹去找张伯父要个说法!”
张巧娘听完就翻了个白眼,举起自己的手指:“这可不是我在胡说,你家若是银钱不紧张,何故你的夫婿要去变卖女子首饰?你又为何在我生辰之日,给我送个假首饰?你看我这手指上黄的,这颜色,怕是燃料直接刷上去的吧?我说你就算是要糊弄我,哪怕刷个漆也成呢,怎的还蹭了我一手?”
她还真不知道宗娇娘会送假货,只是偶然听身边的丫鬟说看到宗家女婿在变卖女子首饰,想着随便找个理由嘲笑她一二,哪晓得能摸出个假货来?
黄玉秋变卖首饰!
首饰变成假货!!
张巧娘的一番话如晴天霹雳,震得宗娇娘瞠目不已,只余四肢冰凉,躯干颤抖,一时间张着口却吐不出一个字儿来。
张张巧娘见她这样,心里倒不是很有滋味。
说来她们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因一些幼时的嫉妒之心从而看不顺眼罢了,眼下见她这般,不免心下侧然,倒也可怜她遇人不淑,便也软了腔调。
“你……还好吧?虽然实话不中听,可你们还没孩子,且你那夫婿着实不是个良人,我虽看不惯你,可也不会眼睁睁见一女子落入火坑,娇娘你……唉,罢了,你还是同宗叔商量一二罢,你家布庄经营到如今这般地步着实不容易,可莫要被人给拖累了。”
小儿女的口角事,跟夫婿偷偷变卖自己的首饰相比,还真没有被宗娇娘搁在心上。
她跌跌撞撞的回了家,在院子里丫鬟要通报的时候摆了摆手,咬着唇,呼地一下推开了寝房的门。
快速转过屏风,只见黄玉秋正鬼鬼祟祟的在搜她的梳妆台,猛然听到门口的动静后,对方吓得手一软,砰一声木匣子落在了地上,里面的首饰叮咛作响,散落了一地。
“谁?!”
黄玉秋吓得脸色虚白,转身见是妻子来了,当即寒毛炸立,额间冷汗滴落。
宗娇娘盯着他:“你在做什么?”
黄玉秋有心狡辩,可见她这般面色铁青的模样,便知是事情败露,只得咬牙一跪:“娇娘,你听我解释!”
见他毫不犹豫的承认了,宗娇娘一颗心跌落到了谷底,甚至觉得自己回来时想着他或许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或许是旁人看错……种种想法,着实可笑!
果然啊,错误就该在一开始的时候纠正,而不是抱有他能为自己改变的期待。
“娇娘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我也实在是没办法,你知道的,我就是个农家子,家里大哥二哥供我读书到如今这个地步,又娶了你这个美娇娘,我是亏欠他们的!家里如今遭了难,我这个当弟弟的总不能弃兄长们与不顾罢?如今大哥二哥家都逢变故,我若是眼睁睁看他们落入困境,那我岂可为人?”
无论如何,卖身契这种事绝对不能露出来!
若是叫宗娇娘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把柄被拿捏着,她怕是会直接的狠心和离,再不顾夫妻情分!
“我知道我这么做对不起你,可夫妻之间,难道不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来日待我出人头地,京中高中,你就是人人称羡的官太太,所以现在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啊!你仔细想想,若是我能见亲兄弟落难都不伸出援手,你又怎会放心与我共度余生?娇娘,你……你别不说话,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啊!我希望你也能站在我的立场想想,我真的没有坏心思的!我……我就是心太软,太顾及情分了!”
宗娇娘冷眼看他,突然就觉得很可笑。
站了许久,也不知是心累还是身体累,她缓缓走到绣凳旁坐了下来,俯下身低头看他,“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为了区区银钱,不仅偷盗妻子的财物,还如此轻松的便跪下了,我又岂能期待你骨气增生,有高中的那一日?”
黄玉秋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好半响才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偷摸的打量她:“你是我的妻,我跪你又有何妨?”
“你说你欠你兄长良多,又说没有他们,你也不会娶了我,那上次那些银钱,我也都变卖嫁妆给你凑上了,还有那利子钱……黄玉秋,普天之下,就没听说过哪家男儿娶妻是不用聘礼的,可你家是!便是这般,难不成也还不上他们的情分?都是有手有脚的人,他们又为何要死扒着你不放?如今又手心朝上,让你做出了偷妻子的嫁妆变卖一事?”
黄玉秋不住的擦着额上冒出的冷汗,“我也是不想的,可你知道我现在还在读书,没什么能力挣钱养家,偏我又不忍心看他们落难……娇娘,我发誓这是最后一回,再有下次我绝对不帮了!你也知道,如今娘不在了,所以我不可能一直养着他们,你就信我一回,这次就原谅我,我以后再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了!”
宗娇娘木着一张脸,“二百两的时候你是如此说的,借利子钱的时候你也是如此说的,这已经是第三回了,你说我该不该信你?”
黄雨秋脸上落了泪:“罢了,事到如今我也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大哥如今已成废人,当不成一个男人,大嫂那女子颇为狠心的带着侄女与他和离。如今二哥似乎身子也不大好,二嫂也闹着要和离,我再是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两个兄长都家不成家,妻离子散啊!大哥那边我帮不上什么忙,可是二哥这边,我总要给他保住一个家,我总不能让我皇家断了根啊!”
他哭得可怜,可宗娇娘如今连生气的情绪都没有了:“是,你大哥可怜,你二哥也可怜,就我宗家是个冤大头不可怜是吗?我家的钱难不成是大风刮来的,活该盆拿碗塞的送到你们黄家!”
黄玉秋咬了咬下唇,“娇娘,其实有一件事我琢磨了许久,我想着你我的孩子,往后都跟着你姓……虽我不是入赘,可我知道宗家家大业大需要人来继承,所以我愿意让我的孩子跟着你家来姓。黄家那边,我没办法,我既然做不得主,那怎么也得留条根啊!”
“说的倒是比唱的好听,你家的根留在哪儿呢?我宗家的孩子又在哪儿呢?”
黄玉秋涨红了脸,“你别这般说,我们如今还年轻,孩子的事得随缘分来,但黄家那边子嗣大势不可轻忽。毕竟我大哥二哥年纪大了,这些年又在地里劳作辛苦,底子有些损伤,他们若是不抓紧,怕是黄家真的要断根无人继承了!”
宗娇娘点点头,“黄家那边确实是要抓紧,毕竟再晚一步,你家的锅碗瓢盆、破砖烂瓦是真的没人继承了。”
黄玉秋:“……话也不必说的如此难听。”
宗娇娘脸上扬起一抹笑,“既然如此,你随我去见爹,把事情说个明白,如何做,我心里会有数的。”
见她转身出门偏又没有大发雷霆,黄玉秋心下猛然一松,觉得这一关肯定是过了。